林慕时微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因为太过生气，而忽略掉了很多细节。


    他想起来，今天沈栀出门时候穿的衣服和她发给圆圆的那套完全不一样。而且商场电梯的监控里可以看到沈栀的脸素净清爽，就像是出门前刚卸过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喜欢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收藏那些过分的帖子，就像是特地做给他看，想气死他一样……


    ……？


    难道是……特地做给他看的？


    林慕时发出一声了然低笑，他忽然懂了，“哦…原来不告诉我就是惩罚。那宝宝好厉害，我现在确实很伤心呢。”


    褪去了怒意的嗓音变得荡漾起来，明晃晃地装可怜，明晃晃地勾引。


    沈栀心脏“砰”地跳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她觉得林慕时此刻游刃有余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讨厌，“根本听不出来你哪里伤心了。”


    “我伤心的话，你就会高兴吗？”他笑问。


    沈栀仰起头，轻“哼”了一声，“我才不管你伤不伤心呢，你死了我才高兴。”


    “这么狠心啊。”


    沈栀的话大概没有一点杀伤力，因为电话对面的声音分明在笑。


    “谁让你三番四次耍我的。”沈栀是真的生气，之前阿木的事她还没机会找他算账，现在他又用假消息，把她骗得团团转。


    她就那么好骗么！


    “既然你昨天打定主意不肯出来见我，那我以后也不准备原谅你。”沈栀不断用手捶着沙发的靠背，说话时连嘴角都在用力。


    “宝宝…不是我不肯见你。”林慕时的声音忽然变低。他似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向沈栀坦白。


    “我现在没有完整的躯体…怕吓到你…”


    沈栀动作顿停，心中猛然一惊。她这才想起自己离开游戏之前，亲眼目睹了多可怕的事。可这段时间，她竟然像是完全忘记这件事一般，连噩梦都没做过。


    并不宽敞的小屋内，除了玻璃窗外喧闹嘈杂的叫嚷声外，就不再有多余的声音。二人都像是静止了一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半晌后。


    “阿栀？”林慕时看不到沈栀的表情，只能尝试着叫了她一声。


    而沈栀只是拧了拧眉头，回想起他身上大块大块的皮肉掉下来的时候，那她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深刻地感受到，林慕时真的真的不是人这件事。


    “你在害怕吗？”林慕时声音明显紧张了许多，他在后悔是否不该告诉她这些。


    “不是…”沈栀微微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我是在想，你痛不痛…”


    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有触觉的，所以她开始抑制不住的想象，自己身上的皮肤一块块崩裂又撕扯着往下落的时候，到底会有多疼。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先是静止，随后如释重负般，微颤着喘出一口气，轻笑道：“现在不会痛了，宝宝。以后都不会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沈栀撅起嘴，既有怨也有错怪他的愧疚，“下次不许再瞒我了。我不喜欢做傻子。”


    “好，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因为林慕时温柔到过分的声音，沈栀完全没有意识到，二人之间的攻守之势已经悄然转换。


    “阿栀，外面的人很危险。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如果你觉得孤单，以后就让我像现在这样陪你，好吗？”


    林慕时哪怕没有了身体都还是那么有手段，他总是很懂得如何让沈栀心软。


    “那我电话都要爆炸了。”沈栀看似抱怨。


    “我可以给你发消息。”


    聊天软件上随即弹出一个新好友申请，沈栀点开看了一眼，是一个全黑头像的账号，id叫沈木，申请内容只有两个字：宝宝^^


    沈栀看着屁股后面带着的那个，很阿木又很不林慕时的颜文字，有点想笑。


    除了玩全息乙游，沈栀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类要怎么跟一个完全虚拟的生物相处。但现在，林慕时似乎给了她一个更有意思的答案。


    五年前她在游戏里一眼看中林慕时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过，五年后的某一天，他会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参与她的生活。


    沈栀指尖刚刚按下同意申请，圆圆的消息就立刻从顶部弹了出来。


    圆圆：【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有战况转播！拿下了吗？】


    沈栀：【嗯^^】


    圆圆：【牛啊！那相亲男到底长成啥样啊，能让你那么认真，有没有照片看看！】


    沈栀：【我说的不是相亲男】


    圆圆：【？？什么意思】


    沈栀手指正敲着屏幕，脑中忽然想到什么，她脸上笑意立刻凝滞，对着手机冷冷道：“林慕时。”


    “嗯？”


    电话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不许偷看我屏幕，我听见你在笑了。”


    “宝宝，冤枉…”


    听着他略带委屈的声音，沈栀像是隔着屏幕又看到了阿木那张可怜巴巴的脸。


    沈栀从沙发上起身，把手机放在床头充上电，然后对着电话说道：“现在很晚了，我得去洗澡了，明天还得上班，你自己挂吧。”


    说罢，也不管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拿起睡衣就进了浴室。


    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远处传来，听得林慕时呼吸都逐渐有些热起来。在游戏里，大家作为意识体，是不需要洗澡这件事的。


    所以，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听沈栀洗澡的声音，因为离得太远，所以像隔着一层朦胧的薄雾般不真切，很微妙，很折磨。


    他会忍不住想，当氤氲水汽充满淋浴间的时间，即便只隔着玻璃，大约也只能看见她的轮廓和虚影。只能看见她散落在腰间的长发。


    如果他变成水就好了，变成水，就可以亲吻她的每一寸皮肤，渗入她毛孔，短暂地和她融为一体，再蒸发掉。


    沈栀总是爱偷懒，总抱怨洗头洗澡是件很累人的事。或许，他真应该给她买一个浴缸，能让她洗得更舒服一些。


    又或许，他在就更好了。如果他在，他一定会细致地替她清洗每一处角落，让她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让她享受就好。


    他总是很乐意为她效劳，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她效劳，他好像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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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并非林慕时所愿。如果不是沈栀太心急，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用更浪漫的方式再与她见面。


    诱导她拿回设备，确实是为了方便以后相见，可他没想到的是，沈栀竟然在拿到设备的当天，就又回到了游戏里。


    他的阿栀好像真的很想他，小小一个人儿蜷缩在黑暗里，昏昏沉沉时又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就算再铁石心肠，看到这样的阿栀，也无法忍住不现身的。所以他用了老办法，在她以为的梦里陪着她，却又不敢以真面目见她。


    可他又很感谢沈栀今天这样逼他，因为她让所有的进程都加快了。她让所有的事，都变得好幸福，好完美。


    或许是因为今天确实太晚，沈栀只是匆匆洗了十几分钟，就出了浴室，连带着林慕时的想象也戛然而止。


    她一边用浴巾擦着被沾湿的发梢，一边趴到床前，看到电话页面还亮着。


    “你怎么还没挂啊？”


    沈栀搓了搓头发，几滴水珠滴落在屏幕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但似乎只有林慕时一个人听得见。


    “要陪你睡觉，宝宝。”林慕时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开始得寸进尺，“以后每天都这样陪你睡觉，好不好？”


    “困，我要睡了。”沈栀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她没有给林慕时承诺，但又默默应允了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纠缠。


    而林慕时现在似乎也很懂沈栀，他已经不会再说要沈栀陪他一辈子这样的话，只是反复反复地告诉沈栀，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就像小姨说的，沈栀需要一个依靠，但比起外面那些不靠谱又不安全的人，只能打电话发消息还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林慕时确实比外面的人，安全可靠多了。


    所以，沈栀又觉得日子这样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慕时在身边的原因，沈栀晚上似乎睡得特别好，早上也是在林慕时一声声呼唤里醒来。


    “宝宝，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还不起吗？”


    “要不然我帮你请假吧？”


    沈栀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不能请假！”


    这个月她已经请了很多次假了，她怕再请假，全勤就要不保了。


    沈栀匆匆忙忙起床在卫生间内洗漱，却听到外面忽然有门铃响。她正想去门口看看，林慕时却喊住了她。


    “你先刷牙，不用管。”


    “嗯？”沈栀吐掉嘴里的泡沫，“你知道外面是谁啊？”


    “我给你叫的早餐，你出去的时候带路上吃。”


    沈栀微愣，第一次认识到了超高智能体的含金量，林慕时除了没有身体外，几乎可以说是全能的。


    不过……


    “你哪儿来的钱啊？”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我靠…！你花我的钱给我买早饭啊！”


    沈栀决定收回刚刚心里那句夸赞。该死的林慕时，简直比资本还可恶。


    “你死定了我告诉你。现在我没空，等会儿我到了公司，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花了我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