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王翠花与王招娣
作品:《我,诡故事中的无根女儿》 对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挣脱我的掌控,许久在不断的沉默之后,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瞬间又是天旋地转。
新的空间,弟弟和另一位女青年,就在我们不远处坐着。
见到我们出现,他突然活过来满脸焦急的向我们招呼。
“大师,大师,快来帮帮我,”说着就把我和建明叔推到身前,
“你们赶快和她解释一下,我不是来相亲的!”
眯起眼睛,这不像是真正的弟弟,到有点母亲顶号的意思。
大约是看我们人多,女青年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依旧虚张声势,
“你们人多又咋了,他占我便宜这事可不能算,除非把我娶了,否则这事没完!”
占便宜?
“啥占便宜,我那是见你快要摔倒了才好心的拉你一吧,你这人也太不讲理由,再说我年龄还小,就搁法律上那也是不能结婚的!”
弟弟连呼带喘强势的输出了一长段,和女青年一起对辩。
“你一个男人说什么谎话,”女青年明显急了,急忙起身,
“你没看上我就是没看上我,找这借口干什么,我身边你这个年龄别说结婚了,生孩子的都不少!”
生孩子?!这话让我们一愣,这个年龄就生孩子,怎么看她和我们都不像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我没有觉得眼前的女青年强词夺理,她实在是很鲜活,和母亲完全不同。
接着问道,“那你是专门来相亲的吗?”
听见这问题,她突然变了脸,淡淡的回答道,“是的。”
“那你的家人在哪?他们不管你的婚事?”接着追问。
这次也不知是不是问题戳了对方的痛脚,许久对方沉默了一阵后才回我道,“我没有家人。”
还没等我们继续,
建明叔带着的小女孩突然发话,“姐姐你也没有家人吗?”
语气里满是天真,没有任何的鄙夷与惊奇。
也许是同样的处境唤醒了女青年,这次她没有再回避,转而看向自己眼前的女孩。
久久的,久到女孩都有些无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时候,
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王招娣。”
也许是被吓到了,这次女孩的回答有些结结巴巴。
女青年再次露出被回忆击中的模样,继续说道,
“招娣啊,招娣好啊,我原来也叫招娣……”
等等,听见女青年这样的回答,突然的,我好像又联系到了什么,
转而向她急切的问道,
“你以前也叫招娣是吗 ?你现在叫什么?立刻!现在!把全名告诉我!”
我的态度让她吓了一跳。
那个年代叫这个名字的真的太多了,什么王招娣,李招娣,张招娣……
家家户户都只期盼儿子的情况下,对招娣的名字需求也同样变大。
“我,我,我现在叫王翠花。”这个名字一出来,就让建明叔瞪大了眼睛。
但我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眯起了眼睛——
就说为什么前面的场景都和母亲有着直接的关系,但这次这么久却连主人公都没有登场,反而是无关的人物接二连三的出现。
结果闹了半天,关键人物其实一直都在我们眼前,只不过是我们自己没有察觉到。
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管是弟弟这里的女青年,还是建明叔身旁的小女孩,乃至于我怀中的女婴,她们,其实都是我们的母亲。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是把不同年龄阶段的母亲直接放在了我们眼前。
想到这里,我又记起在厕所生育的妇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名妇人就是母亲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过的,我们也从未谋面过的——外婆。
“所以你也是来找妈妈的是吗?”
我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瞬间所有的思路都被打通,三个阶段的母亲都想见到外婆。
但不同的是,婴儿具有天然的优势,她刚出现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小女孩和女青年的经历则让她们很早就与外婆分开。
于是毫无意识的三人一起踏上了这辆寻母之旅,一起取代我们的位置坐到了方大师的对面。
“我才没有!”
比起刚才的模样,现在的王翠花简直称得上是跳脚,她几乎是咆哮式的喊出了这一句。
见我们一脸平静,她才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转而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母亲——不,我早就忘了她的样子。”
她没有再辩解什么,转头看向车窗。
但红色的眼眶,起伏的胸膛依旧暴露的她并不平静的事实。
“我们可以带你去见你的母亲。”我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王翠花回头瞥了我一眼,却依旧没有说话。
见状我又继续加码,
“她刚生育完,身体并不好,在厕所昏倒了。”
这次,对方有反应了,只是依旧在座位上强硬的撑坐着,无处安放的脚早就暴露了她的不安。
“我早就告诉她生一个男孩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拼——”
她嘴里满是抱怨和咒骂,但深深的蹙紧的眉头还是暴露了担忧。
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这个年龄母亲早就没有生育的可能,但过去的惯性还是让她流露出如此态度。
我没有出言解释,虽然在现实的时空中这一幕不可能出现,但在这辆无限列车之上一切皆有可能……
“你们说的是我妈妈吗?”
小女孩版的王招娣,显然没有搞懂眼前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她着急的团团直转。
年级尚小的她还算好突破,眼前的王翠花简直就是铜板一块,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依旧在嘴硬,
“这事我不管,她要生让她自己接着拼去,我再也不管了……”
王翠花嘟嘟囔囔的说道,不知道是在解释给我们还是解释给她自己听。
见状我拉起弟弟和建明叔以及王招娣,直接就走。
果然还没走几步,脚下又多了一道阴影。
王翠花跟上来了,见状我和建明叔都放松了下来。
说白了这里的主场就是这三个人,少一个我们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否顺利回去。
而关于如何回去,我心中早就有了成算。
其实前面的提示已经很清晰了,三个阶段的母亲只有婴儿是真实的见过外婆的,因此突破口也一定就在婴儿身上。
于是我抱起怀中的婴儿,轻柔的把对方拍醒,然后缓缓的说道,
“宝宝,可以带我们去找你妈妈吗?还记得吗?她摔倒了,现在我们要赶紧找到她然后把她扶起来……”
婴儿先是因为听到妈妈的称呼而咯咯笑着,然后又因为我后面的话语哇哇大哭,就像她刚来到这世上的时候一样——
瞬间明明被我妥善处理好的脐带,自己挣开死结开始不断的延升——
又是一阵恍惚,等平稳站立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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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相互打量了一眼,一个都没有落下,这次又是新的空间。
脐带再次延升,直直的朝前面而去。
不用我们说明,王翠花与王招娣着急的向那里跑去。
我和建明叔相视一眼,也连忙拉着弟弟跟上去。
悠长的脐带贯穿整个车厢,一节又一节,一辆又一辆……
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在这无限的悠长之中不断的被压缩。
我们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跑了多久才终于在一扇厕所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次脐带到这里就断了,就好像不得法的宠物,焦急的在门前徘徊。
王翠花就站在门前,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拉开了这扇实在称不上整洁的厕所门。
里面不知名的妇女依旧俯趴在地上,眼睛紧闭明显已经不省人事。
王招娣瞬间就哭了出来,想要扑倒对方身上,却被王翠花止住了身形,
“先把她扶出来。”这样说着,
王翠花从对方的腋下伸过,配合着我们的动作一点点的把妇女扶躺在了座椅上。
我有些诧异,倒不是王翠花的力气有多大,而是我早就试过了,而且是无数次的试过了,妇女是根本无法被带离那间厕所的,这就好像是什么既定的规则。
可,现在,她就这样被简单的带了出来。
蓬乱的头发上满是汗水与其他说不清的水渍,衣裳一片凌乱,脸色油腻而又苍白,嘴唇也没有丝毫的血色。
弟弟和建明叔都避了出去。
肢体则不自然的扭曲着,仿佛依旧在生产结束的那一瞬间,衣服上也到处都是污渍。
数不清的说不明的东西就那样大刺刺的黏在妇女身上,既肮脏又顺畅……
我本以为王翠花,不,至少王招娣会扑上去大喊着妈妈之类的话语。
可是久久的两人谁的都没有这样。
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王翠花帮对方整理好衣物,
而王招娣则帮对方压了压无关紧要的袖口以及裤脚,
至于什么躯体接触,抚摸面容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而我怀中的婴儿则被放在妇女的身侧,此刻正安详的睡着,妇女的脖颈正贴在她的脸上,样子很安稳。
许久两人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妇女,什么话都不说,眼里都是情感,
却一丝一毫都不愿融于举动乃至言语之中……
见状我也无奈的抬起头,凝视着这长长的车厢,与身边还未关闭的肮脏的厕所……
妈妈,你是如此的思念着外婆,就像这没有尽头的列车,无数的思绪淡化了时间与空间,凝结成了无限这个抽象的概念。
可是你又是如此的憎恨着外婆,如此整洁的巨大的车厢外婆始终无法踏足,
只得在最肮脏最窄小的空间歇脚,然后再迎来最大的痛苦,
没有比这更加周全的惩罚了……
那我呢?扫视到眼前的王翠花,蓦然我又想到了自己。
二妮你——二妮当然也是王翠花,迭代的,重复的王翠花……
终于,王翠花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只是静静的默默的流泪,
王招娣终于不再发呆,好奇的看着正在独自垂泪的王翠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泪弯弯曲曲,长长久久,凝滞的攀岩而下,
路过满是细纹的脖颈,并不算整洁的衣领,粗糙的双手,劣质的裤子以及破旧的布鞋——
凝结在深绿色的地革上汇成了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