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川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果然，他又说错话了。


    “林叙川”总是会把事情搞糟。


    他做不到像网络上的“小川”一样，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江月昭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哦？那是我理解错了？”


    “实际上林医生并不是在贬低我男朋友，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她刚才应该直接转身就走，不听林叙川解释。


    可心底深处，偏偏还残存着一丝连她自己都道不明的期待。


    她对林叙川的印象并不差。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再一次看走眼。


    她希望那个之前对她细节、温柔的林叙川，不是她的错觉。


    她希望…………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而不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在她面前扮演出来的假象。


    林叙川是第一次见到江月昭露出这种表情，也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话。


    脑海中有两种情绪在互相拉扯。


    作为“小川”，江月昭话语中对男朋友的维护使他开心。


    但作为“林叙川”…………


    她的话就像一把冰锥扎进了他的心，寒冰从心脏处开始蔓延。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担心自己再次说错话，只能笨拙的继续解释：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给你道歉。”


    他下意识向前靠近半步，却在看清江月昭眼中的戒备时，硬生生停住，退了回来。


    “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懊恼。


    “刚才看他刁难你，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他停顿几秒，最终妥协般地轻叹一声，说出了藏在心底的隐秘。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羡慕他。”


    “但我绝对没有贬低你男朋友的意思，也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


    “对不起。”


    江月昭抬眼注视着他。


    他眼底那份从着急到自责的情绪变化，清晰可见。


    眼神真诚，带着满满的歉意。


    看起来，并不是在说谎。


    然而，她心中还是掠过一丝淡淡的惋惜。


    原本经过唐亭轩的事情，两人之间那尴尬的氛围才刚刚消散。


    现在…………感觉更糟。


    片刻后，江月昭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林医生，这件事情我不怪你。”


    “但希望林医生下次说话之前，先想想这些话落在别人耳中，会引起怎样的‘误会’。”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转身径直朝热水房走去。


    她能感受到身后炙热的视线，但她没有再回头，反倒加快了脚步。


    稍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全身都涌上一股暖意。


    江月昭没急着回护士站，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静谧的街景发呆。


    最近，麻烦一桩接着一桩：


    好不容易盼到汪雄母子出院，但紧接着，唐亭轩又缠上了她。


    还有，林叙川…………


    她还是第一次在林叙川脸上见到那种几近失态的慌张。


    以往无论面对多么棘手的病例或突发状况，他都能面不改色。


    还有他那句像是自我剖析般的话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羡慕他。”


    羡慕小川吗？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抱有很深的感情吗？


    想到这，江月昭自嘲地摇了摇头。


    林叙川才来科室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


    更何况，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好感？


    明明以他的身份，会接触到很多更好的人。


    而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他们本来就不是该牵扯到一起的人。


    端着水杯回到护士站时，呼叫铃恰好响了起来。


    此时病房里只有唐亭轩在输液，按铃的也只会是他。


    江月昭没多想，回到治疗室拿起剩下的药，就准备往病房走。


    就在这时，林叙川也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戴好口罩，朝江月昭伸出手：


    “药给我吧，我去给他加。”


    后面半句“免得他再为难你”被他咽了回去。


    从他说错话开始，他就好像依稀能看见他和江月昭的距离在慢慢变远。


    最后，停在一个勉强能看清楚面容的距离。


    他明白，他和她现在的关系，或许连普通同事都算不上了。


    江月昭没推辞，把药递给林叙川，轻声道谢：


    “好，麻烦了。”


    不过她也跟着来到了病房外面。


    她担心唐亭轩这个醉鬼，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林叙川没多久便走了出来，轻轻关上门。


    “还好，他睡着了。”


    江月昭点点头，松了口气。


    她转身往护士站走，发现林叙川也没回休息室，正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前。


    她迟疑几秒，开口建议道：


    “林医生，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去休息吧。”


    “35床这袋液体估计还得挂一段时间，挂完就没了。”


    “既然他睡着了，我等会进去直接拔针封管就行。”


    林叙川动作一顿，手下意识握紧了掌心的门把手。


    他想再多陪陪江月昭，不想离她太远。


    至少，能在她身边看着她。


    但他也明白，这时候他在旁边待着，或许只是徒增压力。


    “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忙完了就去休息。”


    他应了一声，走进办公室，带上了门。


    靠在椅背上，颓然地闭了闭眼。


    手机上的聊天软件里，和江月昭的消息还停留在他几小时前发过去的：


    【月月上夜班辛苦啦，下班了好好休息！】


    【转账：1314元，备注：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但转账江月昭没收，只反过来提醒他，早点休息。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转账她基本都不收。


    偶尔的小红包，她倒是会欣然收下。


    但很快，就会在别的地方还回来。


    他不知道江月昭的经济条件怎么样，但他知道，护士的工资不算高。


    既然见不了面，他便想在物质上多帮帮她。


    但她总是会笑着拒绝，往往还会附带一句：


    “等我们见面后，你再正式上交工资吧！”


    他明白，她是想催自己见面。


    所以才会把所有的期待，全部放在见面那一天。


    可是…………“小川”和江月昭见面的这一天真的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