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妃的车架很快便停在了百医堂的门口。


    今日百医堂开摊义诊。


    请来了不少名医坐堂。


    吕妃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下了马车。


    正坐在堂中的许平茂立马就站了起来，飞快的朝着吕妃的方向跑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许平茂，见过……。”


    吕妃摆了摆手。


    “今日我只是来为母亲求医问诊的，许太医不必如此客气。”


    说罢，吕妃便在许平茂的引荐下朝着用屏风隔起来的小间走去。


    待到许平茂从小间内出来的时候，脸上也多了几分春风得意。


    一直犹豫着没敢上前的许松龙凑了过来。


    “父亲，方才那位是？”


    许松龙平日里嚣张无度，却不代表他没有眼力。


    刚刚那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


    想来便是宫中的人了。


    许平茂看了小间一眼，在自己儿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许松龙猛的瞪大眼睛。


    “果真？”


    许平茂轻哼一声。


    “自然是真的。”


    “你今日若是能够赢了那道士，日后便可一步登天，入得天子堂。”


    “但你要是输给了他……”


    不等许平茂说完，许松龙当即朗声说道。


    “父亲与诸位伯父淳淳教导，我如何会输给一个无名之徒？”


    许平茂撸了一把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许家共有8人进了太医院。


    其中爬的最高的便是自己。


    剩余7人皆分散在太医院其他位置。


    若是许松龙能够借着今日的义诊，在皇城之中小有威望，日后又得了吕妃娘娘引荐，进入太医院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那个道士，注定要成为他儿子青云之路的垫脚石！


    此时的百医堂外。


    一老者缓缓朝着百医堂方向走来。


    此时日头倾斜，晨光洒在百医堂那硕大的牌匾上，竟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牌匾之下，则是悬挂着一道横批。


    “杏林春暖。”


    老者身后，青年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注意到老者转头看向自己，马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的眼神很快投向了百医堂门口两旁的对联。


    只见上联写着：岐黄术妙银针济世除痼疾


    下联则是：本草香浓仁术回春解沉疴


    笔力劲道，是让马兴瞧了都忍不住为之感慨的一手好字。


    “你也是来义诊的？”


    见到马兴手里提着的药箱。


    老者忍不住问道。


    马兴颔首，“正是。”


    马兴本好奇这位老者是什么来历，可等到两人走到百医堂前的时候，百医堂的药童便给出了答案。


    “院判大人。”


    马兴的眸光看向老者。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疯狂转动着。


    很快。


    他便在记载当中找到了这名老者相对应的信息。


    戴思恭。


    洪武年间的院判之一。


    朱元璋对太医院的官职体系做了明确划分。


    彼时的太医院内设一名院使，两名院判。


    院使的相关记载尚未可知。


    而院判这个职位则是分别由戴思恭以及许平茂二人担任。


    两名院判当中。


    许平茂的相关信息马兴并未在图书馆内找到。


    但与之相对的戴思恭可是个名人。


    此人在中医领域颇有建树，同时又极其富含临床经验，早些年更是师从朱震亨，又得到了朱熹的传承。


    马兴那点儿医术在眼前这人面前实在是不大够看。


    毕竟他只是空有理论，而无实际临床经验。


    可眼前这位却是实打实的老名医了。


    至于许平茂？


    马兴心中冷哼一声。


    百医堂如此行事，可见许平茂为人汲汲营营。


    迟早会触了朱元璋的逆鳞，搞不好哪一年就死在了朱元璋的刀下。


    不同于对带师公那毕恭毕敬的态度，药童对上马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浅了许多。


    甚至对方可以算得上是不屑。


    “马先生也来了，里边请吧。”


    百医堂作为皇城中第一药堂。


    其背后又有8名太医院的人顶着。


    如今管事的正是许平茂的大儿子许松龙。


    但许松龙为人喜好华丽。


    因此这药堂修建的格外精致。


    大堂内更是摆上了10来张长条桌子。


    显然，这些长条桌子便是给今日义诊的医者准备的。


    药童牵引着几人在这些长条桌子前坐下。


    别看都是一模一样的桌子，但位置却是天差地别。


    就像戴思恭这种院判，做的那是正中央直面着门口的位置。


    有百姓前来看诊的时候，第一选择便会是对方。


    一来名头大，二来戴思恭在百姓之中的威望本就不低。


    反倒是马兴。


    直接就被人丢在了最角落里的桌子前。


    马兴看到长条桌子的时候，甚至没忍住笑出声来。


    许松龙这些人还真是演都不演了。


    人家的长条桌子擦的内饰干干净净，自己面前的桌子坑坑洼洼不说，甚至上面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灰！


    就连针对都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偏偏马兴还没办法发作出来。


    他若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喊出来，到时候百一堂的人只需要一句疏忽了，便能够将过错全都推的一干二净，说不定旁人还会以为是马兴小题大做。


    马兴默不作声的打开药箱。


    幸好来之前他早有准备。


    从药箱当中掏出一张洗的发白的粗布。


    马兴便准备自己动手擦拭干净。


    但他还没行动，一道苍老的声音便自他耳边响起。


    “年纪大了，我这位置吹的是堂前风，不知小友可否同我换个位置？”


    马兴愣了一下，抬眼便同戴思恭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对视上了。


    “自然可以。”


    马兴的唇角勾了勾。


    很快，收起药箱便往戴思恭那张桌子走去。


    屏风后。


    吕妃皱起眉头。


    “此人就是消息当中的马兴？”


    侍女看了一眼吕妃神色，忙不迭点了点头。


    “的确是他，这人好生不客气，院判大人将位置让给他，他竟然连声谢都没有。”


    吕妃却是沉默不言。


    “你有没有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


    戴思恭的长条桌子收拾的十分干净。


    但马兴还是仔细检查了一番才翩然落座。


    至于他的那条长条桌子。


    百医堂的那些药童又都不是摆设。


    怎么可能会任由戴思恭坐在脏兮兮的桌子前。


    甚至都无需戴思恭开口。


    一条崭新的长条桌子便重新换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