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隽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那些拦住他们的京剧院演员说：“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们只是查访而已，又不是将你们京剧院的化妆师指认为凶手了，你们急什么？难道非得让死者父母哭兮兮地来求你们这些不知人间苦难的艺术家吗？就你们有面子里子，人家的女儿连命都没有了。孰轻孰重？”


    京剧院的演员这才像是有些松动。


    化妆师这时候也从后台走出来了。


    “我在上场门那里听了一会儿了。谢谢各位替我出头。不过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不怕被警察询问。这也是证明我心中坦荡的机会。”


    这个化妆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瘦削，戴着一副有着厚厚镜片的眼镜，看起来老实巴交。


    “行。那我们就先下班回家了。但是如果他们欺负你，你明天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出头。”


    一个花旦用手掐着腰说完这番话之后，其他人也连连附和，之后就下台了。


    韩潇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之中有人穿着行头勾着脸，有人没有。


    幸好卸妆用不着化妆师。


    要不然程永隽和韩潇也不能坐在观众席中和化妆师好好聊天。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刑警队的程永隽，这位是我的下属韩潇。我们现在只是对你进行例行的询问而已，并不是已经将你认定为嫌疑人了。所以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有顾虑。”


    “好的。我愿意配合。”这位化妆师扶了扶眼镜，搓着手，“我叫柳珩，家里是梨园世家。我的祖父祖母就是京剧演员。只是到我这里我倒仓之后嗓子毁了，而且眼睛严重近视，就不能上台表演了。我就留在京剧院做了化妆师。”


    程永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你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柳珩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原来那两个死者的死亡日期和我们京剧院演出的日子重合了。这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都在这里待着，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散。然后我就回家了。我妻子可以作证。”


    韩潇暗暗叹了口气。


    死者是在六七点死的。这么说来柳珩可以排除嫌疑了。


    程永隽却还是不想轻易错过这次质询的机会。


    “你几点来到这里的？”


    “四点多吧。”柳珩依旧温文尔雅。


    而且他的脸上露着鄙夷的笑容，好像在嘲笑程永隽和韩潇竟然找错了人。


    程永隽按捺下怒气，尽量温声道：“关于你说的这些内容，我们都会找人核实的。你会化这种妆容吗？”


    程永隽拿出了死者的照片。


    柳珩猛然看见两颗死人头，一下子将眼神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警察同志，我这么和你说吧。我什么妆容都会化。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们京剧演员的舞台妆最难化。其他的妆容，我只要稍微学一下就能化出来。这没有什么可否认的。但是这两颗人头上的妆容可不是我化的。”


    “好了，那我们先告辞了。不耽误你更多的时间。”


    柳珩朝程永隽和韩潇都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韩潇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柳同志，请你务必将我们今天的对话保密。”


    柳珩转过头笑着点了点头。


    程永隽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不像是凶手。我们回警局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收获。”


    然而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大家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刑警队唯一的一台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提醒女性市民下班后不要独自回家的通报。


    外面的天也是雾蒙蒙的，好像要下一场很大的雪。


    众人愁眉不展，办公室里烟气缭绕。


    韩潇不想吸二手烟，于是准备出去透透气。


    程永隽却突然发话：“我们的方向错了。”


    猛然间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有些发懵。


    “为什么不能是演员呢？他们平时不可能也带着化妆师，所以他们一定会自己化妆。这也符合凶手有钱的猜测。”


    程永隽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如果是那样，我们不早就打草惊蛇了吗？”


    老张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程永隽却微笑着。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呢？起码凶手应该暂时不敢犯案了。要不然他也会担心暴露。毕竟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原来如此。”


    赵毅恍然大悟。


    其他人也重振旗鼓，脸上有了一些笑模样。


    “明天再筛查一遍！”


    程永隽下达了命令之后，大家都纷纷下班而去。


    韩潇收拾好了东西要走的时候，程永隽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安全起见，别忘了你也符合凶手的作案目标。”


    韩潇本来可以说：“你不是已经说凶手暂时不会犯案吗？”


    但是她终究没有这么说，而是跟在程永隽身后上了车。


    程永隽心情不算好，这时候很沉默。


    韩潇也累了一天，没有聊天的兴致。


    不过她却并不觉得这种沉默让人窒息。


    相反，她觉得有程永隽这样默默的陪伴也不错。


    反正比她一个人骑车回家要强得多。


    汽车就是快，他们很快就到了韩潇家门口。


    韩潇下车之后扒住车窗户说：“队长，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要再想案子了。你得注意身体。”


    程永隽挤出一丝笑容。


    “放心吧。”


    韩潇这才转回身回家。


    程永隽看着韩潇房间的灯亮了又灭，这才安心离去。


    就像《飘》里斯嘉丽所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的刑警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歌舞团的一名芭蕾舞舞者进入了警方视野。


    她的妆容和那两颗人头的化妆风格一致。


    “我是不是很眼尖？我今天调整了查访目标之后就发现这个陶丽丽的妆容和其他舞者有些区别。她的妆容很浓，但是却很自然。其他人都能看出粉很厚，但是她脸上的粉很轻薄。”


    老张打趣了一句：“现在我们刑警队的人都是半个化妆专家了。”


    赵毅笑了一下：“老张别打断我。我存了个心眼，先询问化妆师陶丽丽的化妆品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结果化妆师就告诉我，陶丽丽每次都会带来她自己的化妆品让她给化妆。而且陶丽丽的化妆品都很高级，是外国知名的牌子。”


    韩潇兴致勃勃地追问赵毅：“那你是问了谁知道陶丽丽有海外关系？化妆师不可能仅仅凭借化妆品是国外的品牌就得知陶丽丽有海外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