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中叶的华盛顿特区，还没有后世那种“世界帝国首都”的宏伟气象。


    那个标志性的大圆顶国会大厦，甚至还在修建中，周围搭满难看的脚手架。街道在下雨天依然泥泞不堪，流浪猪和找食的狗在路边随处可见。跟已经电气化、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的伦敦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个……城乡结合部。


    “上帝啊……”


    坐在挂着皇家徽章的封闭式马车里，爱德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甚至还没铺完沥青的宾夕法尼亚大道，忍不住嫌弃地用绣着金边的我手绢捂住了鼻子。


    “这就是那个敢跟我们叫板的‘美利坚合众国’的首都吗？”他吐槽道，“我甚至怀疑我的马都会崴脚。”


    “殿下，请保持微笑。”


    坐在对面的汉森，依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表情，正忙着整理公文包里的一叠厚厚的账单……哦不，是《英美友好合作备忘录》。


    “对于一个不仅输了战争、赔了土地、现在还欠着我们巨额‘维稳贷’的穷破产政府来说……”


    汉森推了推眼镜，与其刻薄，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们还能维持住这几栋房子的体面，已经是布坎南总统最大的努力了。”


    ……


    白宫，蓝厅。


    这里是美国总统接待贵宾的地方。虽然已经是最高规格了，但在刚刚从杜伊勒里宫（法国）那种金粉堆里出来的爱德华看来，这里简陋得就像他家庄园工人的休息室。


    詹姆斯·布坎南，第15任美国总统，一个大高个子，总是歪着脖子（历史事实，因为视力问题），此时正满面愁容地站在门口。


    他绝对是美国历史上最倒霉的总统之一。


    上台前喊着要缓和南北**后的矛盾，上台后发现南边已经跟英国人成了铁哥们（虽然是被迫的），西边被英国人实控了，自己手里这个“北方联邦”，除了那一堆还不完的债和每天都在吵架的国会，啥也不剩。


    “欢……欢迎您的到来，王子殿下。”


    看到那个不到18岁、一身光鲜亮丽的英国少年走进来，67岁的布坎南总统，竟然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腰？


    没办法，这不是礼仪问题，这是“债权人压制”。


    “总统先生，您看起来……很疲惫啊。”


    爱德华没有行吻手礼（开玩笑，那是对女士的），也没有拥抱。他只是象征性地握了握布坎南那只干燥的大手，然后就像是一个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一样，极其自然地走到主位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最近国事繁忙……让殿下见笑了。”布坎南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了旁边的如针毡的椅子上。


    寒暄了几句天气和路况之后，爱德华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不想跟这个只会从牙缝里发“嘶嘶”声的老头聊什么治国理政，他对那些北方工厂的“开工率”也不感兴趣。


    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替他那个老谋深算的父亲，传达最后得“神谕”。


    “总统先生。”


    爱德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我父亲，林亲王殿下，托我给您带句话。”


    布坎南的身子猛地一直，耳朵都竖起来了：“请……请讲。”


    “我父亲说……”爱德华回忆着临行前父亲那副狡诈的表情，模仿着那种语气：


    “北方的兄弟们，既然不怎么会打仗，也不太会搞外交。那就……老老实实地，赚钱吧。”


    “什么？”布坎南一愣。


    汉森适时地走了上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脸上挂着那种“恭喜你，你中奖了（虽然奖品是镣铐）”的微笑。


    “总统阁下。”汉森解释道，“鉴于贵国目前财政困难，甚至有时候连联邦**都发不出来。我们‘未来工业集团’，联合几个伦敦财团，决定……”


    “决定再借给你们一笔钱。”


    “再借？！”布坎南的声音都颤抖了，“可是……以前的利息我们都快还不上了……”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汉森摇摇手指，“这次是……‘债务重组’。”


    “我们可以免除之前的一部分‘战争罚金’。但是，做为交换……”


    汉森的手指在文件上划过。


    “我们要求，美国北方政府，必须无条件接受我们大英指定的‘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担任）的监管。”


    “也就是说……”汉森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以后贵国进出口的所有关税，先收到我们手里，扣除你们该还的债之后……剩下的，才归国库。”


    这就是大英帝国对付半殖民地最狠的一招——海关代管！


    只要控制了海关和关税，这个国家的脖子，就算是彻底被拴上了链子。


    “这……这可是**问题啊！”布坎南脸色惨白，“国会那些人会疯掉的！”


    “那就让他们疯吧。”


    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突然插了一句。


    这位少年王子，一边对着光检查自己那修剪完美的指甲，一边用一种极其冷漠、如同在讨论晚饭吃牛排还是羊排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如果不签。”


    “我父亲说了，他可能会考虑……”


    “……稍微放宽一点，对南方邦联的‘武器禁运’？”


    “听说德克萨斯的牛仔们，最近对那个什么……叫‘辛辛那提’的北方城市，很感兴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不想被南边的饿狼再次撕咬，你就得乖乖听话！


    布坎南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能把“恃强凌弱”玩得如此顺滑的英国王子。


    大势已去。


    林肯的怒吼还在风中回荡，但现实的引力，已经把这个国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我会……尽力说服国会的……”布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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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头，仿佛在那一瞬间老了十岁。


    ……


    “搞定。”


    爱德华站起身，甚至都没有兴趣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汉森叔叔，这里空气不好，太闷了。”他整理了一下领结，“我们回船上去。我突然有点想念……海风的味道了。”


    走出白宫的大门。


    华盛顿的天即使阴沉，也挡不住爱德华那一脸“我很牛，快夸我”的得意表情。


    他在马车上，美滋滋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画了个勾。


    “纽约的诱惑？抵抗成功！√”


    “华盛顿的谈判？全面碾压！√”


    “本王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外交家！比那个整天只会跟我吵架的维琪强多了！”


    爱德华自信心爆棚。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刚满级的游戏大号，在新手村虐完菜之后的空虚。


    他看着窗外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美国人，突然觉得……


    “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无论是那些投怀送抱的美女，还是这些唯唯诺诺的总统。他们看着他的眼神，要么是贪婪，要么是恐惧。


    太简单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所以……


    “汉森叔叔！”爱德华突然大喊一声。


    “在，殿下。”


    “这破地方我待够了！行程表上的下一个地方是哪里？是不是该回伦敦了？”


    “是的殿下。女王陛下和亲王殿下正等着给您办庆功宴……”


    “不！”


    爱德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双……清澈、倔强、看着他像看傻瓜一样的碧绿色大眼睛。


    还有那句冷冰冰的“Boy”。


    他猛地一挥手，那股子从他在丹麦被那个女孩当面“鞭尸”后就一直憋着的小火苗，又蹭地蹿了上来。


    “告诉舰长！到时候记得改航线！”


    “我们绕路！先不回伦敦了！”


    汉森一愣：“那去哪？”


    爱德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挑战者特有的、虽然稚气但充满斗志的笑。


    “去哥本哈根！”


    “本王子现在就要去那个……那个补袜子的小丫头面前！”


    “我要穿着这身最帅的军装，站在她面前，然后用那该死的几国语言告诉她——”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征服了美洲的男人！”


    “——不是Boy！是Prince！！”


    汉森看着自家这位“中二病”晚期的小主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但眼里更多的是宠溺。


    “是，是。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航向。”


    “这该死的青春啊……”汉森在心里感叹。


    于是，大英帝国最强大的“未来”号战列舰，在纽约的外海，画出了一个巨大的、任性的“U”型弯，抛下了等待他的伦敦，朝着北海的那个童话王国，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