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白金汉宫。书房。


    “亲爱的，维也纳那边换人了。”


    林亚瑟将一封盖着双头鹰火漆印的、极其精美的皇家信函推到维多利亚面前，脸上露出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淡定笑容。


    “换成了谁？”维多利亚好奇地一边剥着橘子一边问，“那个……弗兰茨·卡尔大公？苏菲的丈夫？”


    “不，当然不是那个软蛋。”林亚瑟笑了笑，“是那个小男孩，我送过打火机的那个……弗兰茨·约瑟夫。”


    “那个孩子？！”维多利亚有些惊讶，手里的橘子差点掉了，“他才18岁吧？今年……满打满算也就18岁刚过！让一个比我们家维琪才大七八岁的孩子去驾驭那么大的帝国……苏菲那个女人还真是狠得下心啊！”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作为母亲，她实在难以想象，把这样的重担压在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身上，需要多大的残忍。


    “这就是苏菲的厉害之处。”林亚瑟眼神微闪，感慨道，“她知道丈夫靠不住，更清楚这时候不破不立。与其让哈布斯堡在优柔寡断中死去，不如推倒重来，让一张白纸上去，才更容易画出……她想要的‘铁血帝国’。”


    他展开那封信，微微颔首：“而且看来，这孩子，确实被她这些年，教得不错。”


    “致我尊敬的林亲王殿下：”


    信的内容，笔触苍劲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的手笔，但字里行间，却又保留着那份只有晚辈对长辈才会有的、恰到好处的恭谦。


    “我是弗兰茨。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知晓，我已经接过了伯父手中的权杖，成为了奥地利的新一任皇帝。”


    “还记得三年前，您在美泉宫送我的那枚打火机。它至今仍带在我身边。您曾说，不要做灰烬的守护者，而要做点燃火焰的人。”


    “如今，凛冬已至，我正站在风雪之中，试图守住这点名为‘哈布斯堡’的微弱火光。”


    “但火光太弱，风雪太大。国内民生凋敝及国库空虚。我不想成为那个看着帝国死去的君主。”


    “所以，我在此，以一位新任皇帝的名义。也以那个‘需要火焰的孩子’的身份。恳请您，我大英帝国最睿智亲王和朋友……”


    “能否在我们最艰难时刻伸出手让我的帝国能够渡过这次难关恢复秩序？”


    信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显然是弗兰茨犹豫之后加的一句话：“哪怕，这需要我用代价来换取。”


    林亚瑟看完，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子，可以啊。”


    没有痛哭流涕的祈求，也没有死要面子的废话。坦诚地承认困境，清晰地提出需求，最后……还非常懂事地，直接点到了“代价”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比那些还在为了面子各种死撑的各国历代君主们，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个聪明人。”林亚瑟下了结论，“聪明人，就应该值得……鼓励。”


    维多利亚凑过来，看着那封信，“那你打算怎么回复？帮他？”


    她当然清楚，自己这个丈夫，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如果是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来求助，亚瑟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弗兰茨这小子……不知为何，好像特别对他胃口？


    “帮。当然要帮。”


    林亚瑟坐到书桌前，提起笔，脸上露出了一丝“天使与魔鬼”合体的笑容。


    “一个稳定、听话，且对我们有经济依赖的奥地利，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要是真让那些**党成功了，把奥地利这块蛋糕打得稀碎，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国，那时候，我们的商品卖给谁去？这铁路还怎么修？”


    “而且……只有把他扶稳了，我才能更好地，拿他去牵制……东边那只越来越不听话的‘北极熊’啊。”


    他沾了沾墨水，笔尖在洁白的信纸上，如同行云流水般，写下了一封充满了“热烈祝贺”与“账单式勒索”的回信。


    “我亲爱的弗兰茨陛下：”


    “欣闻您已荣登大宝，继承大统。我谨代表女王陛下与我个人，向您致以最热烈的祝贺！您的勇气与智慧，令我等动容。我相信，在您的带领，奥地利帝国必将迎来……伟大的重生。”


    （开篇是一通热情洋溢的恭维话，给足了对方面子。）


    紧接着，林亚瑟话锋一转。


    “对于贵国目前的‘小小’困难，作为多年‘老友’，我和我的‘未来工业集团’，当然是责无旁贷！愿倾囊相助！”


    “一笔总额为500万英镑的‘特别帝国重建与稳定基金’（低息贷款），已经就绪。我们的工程师团队，也已整装待发，准备前往维也纳，协助陛下‘恢复生产’。”


    （这就是胡萝卜。500万在这个时代，是一笔足以救命的巨款。能让濒临破产的奥地利财政，一口气活过来！）


    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干货”了。


    “当然，为了让我们这笔‘援助’，能更好地服务于奥地利的人民，也为了加强我们两国之间，‘牢不可破’的经贸友谊。我这里，有几条小小的不成熟建议，想必睿智的陛下，一定能够理解：”


    1.关于“贸易自由”：奥地利需立刻，单方面降低，对包括纺织品、钢铁、煤炭在内的所有英国进?9?1商品的关税。税率不得高于……5%！


    （这是直接把奥地利变成英国商品的倾销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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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多瑙河航权”：开放多瑙河流域，对我大英帝国商船及‘武装护卫船’的……自由通航权！


    （想从黑海进多瑙河做生意？想把铁路和水运连成网？不打通这一关怎么行！这相当于直接把英国的影响力，通过水路，直插中欧腹地！）


    林亚瑟写完，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好了，这下，哈布斯堡这条破船，算是又被我们在船底，狠狠地上了一颗螺丝了。”


    他将信叠好，交给侍者。


    “加急送往维也纳。我的小弗兰茨，应该正等着我的……‘定心丸’呢。”


    ……


    奥地利，维也纳，霍夫堡皇宫。


    弗兰茨·约瑟夫，这位年轻的皇帝，在灯下，看完了这封来自伦敦的信。


    当他看到那笔，足以解决燃眉之急的巨额贷款时，他那紧锁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他活下来了。帝国活下来了。


    但当他接着往下看，看到那些关于关税、航权的……苛刻条件时。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苍白。


    一旁的苏菲太后，看了一眼儿子的表情，接过信匆匆一扫，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弗兰茨。”她的声音冰冷但也无奈，“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


    “当你没有实力的时候，别人的‘施舍’，你不仅要接着，还得……笑着接着。”


    “记住这种感觉。记住所受的**。”


    弗兰茨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仅仅三秒之后。


    他睁开了眼，眼中再无一丝愤怒，只剩下比冬夜还要冰冷的……清醒与理智。


    他拿起笔，毫无犹豫地，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他那个日后将震动世界的名字——


    FranzJosephI


    从这一刻起。


    他不再是一个只会愤怒的少年。


    他，用忍耐，换取了未来。


    而林亚瑟要的“多瑙河通航证”，和那个让他满意的“账单”。


    也随着那个名字的落下，正式到手了。


    然后，弗兰茨转身，将那个一直藏在口袋里的、金色的打火机，再次拿了出来。


    “咔哒”一声，一簇微小的火焰，在风中亮起。


    他盯着那团小小的火苗，那双原本属于少年的、清澈的蓝眼睛里，第一次，燃烧起了那团……只属于隐忍、复仇和野心的……皇帝之火。


    “亚瑟·林叔叔……”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苦涩而又疯狂的弧度。


    “这笔账……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