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遮普，锡克帝国的首都，拉合尔。


    富丽堂皇的“镜之宫”内，气氛却比西伯利亚的寒冰还要冷。


    摄政王后，金丹·考尔，正穿着她那身镶满了宝石的华丽纱丽，焦躁不安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她那张曾经美艳动人、充满了权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就在半天前，一匹快马，从前线，给她带来了那个让她几乎当场昏厥过去的战报——


    穆德基惨败！


    她引以为傲的、被誉为“南亚第一强军”的卡尔萨军团主力，在甚至还没看到英国人长什么样的情况下，就被对方那种闻所未闻的“妖术火炮”，从几公里外，打得全军崩溃！


    主将拉尔·辛格，那个昨天还在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拿下德里”的“常胜将军”，竟然第一个，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扔下自己的部队，独自逃了回来！


    “废物！一群无可救药的废物！”


    金丹·考尔抓起桌上一个由大清国工匠制作的精美瓷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不是说英国人都是软蛋吗？！不是说他们的女王是个花瓶，王夫是个只懂写诗的‘小白脸’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着殿下跪着的一众大臣和将军们，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没有人敢回答。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颠覆了他们所有战争认知的惨败，给彻底打懵了。


    “说话！都给我说话！”金丹·考尔指着那个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拉尔·辛格，“你！你告诉我！你不是说，他们的炮，根本打不了那么远吗？！”


    “王后……王后饶命啊！”拉尔·辛格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说道，“那……那不是炮啊！那是妖术！是天雷！是从天上直接降下来的天雷！一颗就能炸开一个大坑，还会喷火！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法打啊！”


    “妖术？天雷？”金丹·考尔听到这些话，感觉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带着法国口音的声音，从角落里，幽幽地响了起来。


    “王后陛下，那不是妖术。”


    说话的，是卡尔萨军团的法国顾问，曾经在拿破仑麾下服役过的炮兵上校——让·弗朗索瓦·阿卢瓦尔。


    他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军人战败后的颓然，和一种技术人员看到更先进技术时的……复杂敬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沉声说道，“英国人，应该是使用了他们最新研发的、一种名为‘线膛后装炮’的武器。这种火炮，因为炮管内刻有膛线，所以射程和精度，都远超我们现在使用的滑膛炮。”


    “而那种会**的炮弹，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位英国王夫发明的、只装备在他自己舰队上的……‘高爆**’。”


    “也就是说，”他看着金丹·考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现实，“我们，在武器上，与他们，存在着至少一个时代的……差距。”


    “差距？”金丹·考尔惨笑一声，“上校，你管这叫差距吗？或许是吧。”


    她颓然地坐倒在自己的宝座上，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硬实力，打不过。


    那该怎么办？投降吗？


    不！绝不！


    金丹·考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属于女人的、也是属于**家的狠戾！


    一旦投降，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力、财富、地位，都将化为泡影！她和她那年幼的儿子（锡克帝国名义上的君主），将会被英国人，像宠物一样，圈养起来，或者干脆被流放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自生自灭！


    她不甘心！


    “我，金丹·考尔！是旁遮普雄狮兰季特·辛格的妻子！我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王！”


    “我们，绝不投降！”


    “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她猛地站起身，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我们还有十几万大军！我们还有坚固的拉合尔城！”


    “他们英国人，不就是火炮厉害吗？！”她环视着殿下的大臣们，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那我们就……不跟他们打野战了！”


    “传我的令！”她下达了她自认为最“聪明”的指令。


    “第一！立刻派人，去向那个大清国，还有阿富汗的部落求援！告诉他们，英国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唇亡齿寒！只要他们愿意出兵，我们愿意割让土地，赔偿金银！”


    “第二！将我们所有的军队，都收缩回来！全部退守到拉合尔城里！把城墙给我加高加厚！在城里，储备足够三年的粮食！（实际远远没有那么多）”


    “我就不信，他们那些火炮，还能把我的拉合尔城，也给轰平了不成？！”


    “只要我们能守住！只要我们能把他们拖住！拖上一年，两年！他们那些远道而来的英国佬，后勤补给跟不上，到时候，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会崩溃！”


    这，就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赌注——坚壁清野，打消耗战！


    ……


    而此时，在萨特莱杰河南岸的英军临时指挥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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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总督哈丁爵士，和前线总指挥休·高夫爵士，正对着一份最新的战报，笑得合不拢嘴。


    “穆德基大捷！我们以不到一百人的微小伤亡，就击溃了敌军近三万人的主力！这简直是建军以来，最辉煌的一场胜利！”休·高夫爵士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是啊，”哈丁爵士也感叹道，“亲王殿下的新式武器，和他的‘放风筝’战术，实在是……太可怕了。”


    “总督大人，将军阁下，”一名情报官，拿着一份刚刚从后方送达的、林亚瑟的最新“指导意见”，走了进来。


    是两个月前就写好的。


    “殿下有新的指令了？可是我们都准备攻城了。”哈丁爵士连忙接过，展开阅读。


    信上的内容，依旧是那么的简短，却又充满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洞悉一切的智慧。


    “打赢伏击战不难。但不要骄傲。”


    “金丹·考尔那个女人，比你们想象的，要更聪明，也更狠。如果你们打赢了伏击战，她现在，一定会选择坚守不出，跟我们打消耗战。”


    “所以，不要急着去进攻拉合尔城。那会让我们陷入巷战的泥潭，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你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信的最后，写着那句让哈丁和高夫两人，都感到后背发凉的指令。


    “——围城，然后，等待。”


    “等待什么？”高夫将军不解地问道。


    哈丁爵士看着信纸，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亲王殿下的意图。


    “将军，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什么也别干。”


    “我们就把拉合尔城，像一个铁桶一样，给我围起来。不让一粒米，一滴水，流进去。”


    “然后，我们就天天在城外，开派对，吃烤肉，喝啤酒。甚至，还可以组织我们的士兵，在城下，踢足球。”


    “我们就这么等着，”哈丁爵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怜悯，“等着城里那十几万大军，和几十万的民众，在绝望中，把他们最后一点粮食，给吃光。”


    “等着他们，自己，从内部，因为饥饿和恐慌，而彻底崩溃。”


    “等着他们，自己，打开城门，跪在地上，求我们，进去‘解放’他们。”


    高夫将军听完这番话，他看着远处那座雄伟的拉合尔城，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不寒而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亲王殿下，会被人称为“魔鬼”了。


    因为，这种不见血的、从心理上彻底摧毁敌人意志的战术，远比任何猛烈的炮火，都要更加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