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瑄微微哽咽，眼泪不自觉滑落：“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就问他为什么把这些画拿下来，他说是不喜欢了要放别的画上去，我当时怎么就真信了他的话……”


    沈翊察觉到邓瑄的情绪有些激动，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邓瑄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沈翊等到邓瑄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缓缓开口：“这一切是不是都发生在吴铭签约自风艺术有限责任公司之后？”


    邓瑄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沈翊心里有了数，抬眸看着邓瑄：“吴铭和公司签约的合同在哪儿？”


    “合同……”邓瑄一脸茫然，眉头微皱，“他没给我看过，好像说是电子合同。”


    电子合同……那就是在吴铭手机里。沈翊随即拿出手机给余昀发了一条消息。


    “还有一个问题，邓女士你还记得出事前几天吴铭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沈翊追问。


    邓瑄陷入了回忆。


    沈翊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等她开口。


    邓瑄的脸色逐渐有些苍白，声音微哑：“那几天，他倒是没把自己关在画室里，而是经常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还有妈，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他还说……”邓瑄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


    “邓女士您先别激动，慢慢说。”沈翊安慰她。


    邓瑄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泪水不断涌出：“他说下辈子不想做画家了，随便找个体力活干也行，只要能和我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好……”


    话音未落，邓瑄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乔晚听了邓瑄的话心里也很难受，伸手轻抚她的背。


    这些话放在当时可能只是平淡的几句话，但而今细细回想却是意有所指。沈翊微微皱眉，他明白那时的吴铭可能就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静静地看着妻子和母亲是因为想要多看几眼，怕以后就看不到了。


    有件事沈翊之前一直不明白，吴铭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但现在沈翊心中有了一番猜测，原因可能与妻子和母亲有关，吴铭很可能受人胁迫，而对方人质很可能就是他的妻子和母亲。


    此时沈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余昀打来的。


    “喂沈翊，余昀手机里的电子合同我查到了，已经发给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余昀的声音。


    沈翊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余昀给自己发来了一份电子合同。


    “还有你之前让我查的自风艺术有限责任公司的负面舆论我也查到了不少，但都被删除了。我联系了好几个原来发帖子的人，但是大部分都支支吾吾的，只有一个和我坦白是收了自风的钱同意私下处理了。”


    “果然是这样。”沈翊对此并不意外。


    沈翊点开文件仔细阅读，发现合同的内容非常繁琐字体也偏小，读起来有些费力，但沈翊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其中有一条关于成果授权的内容写得很模糊，电子合同里写着“乙方在签约期间将所有绘画成果授权给甲方，由甲方提供相应宣传及其他服务”。


    至于其中涉及到的“其他服务” ，沈翊仔细阅读了前半份电子合同都没有看到对应的解释，直到看到一行紧缩的小字“当乙方创作的内容不符合甲方要求时，甲方有权自行对内容进行适当修改”。


    电话那头余昀虽然还挂着电话，但已经等得昏昏欲睡。


    “这份合同有问题，你仔细看倒数第二页的最后一行小字，我怀疑吴铭签署的时候根本没有仔细阅读过这份电子合同。”


    沈翊突然开口，余昀顿时惊醒。


    “如果说这份电子合同是自风和各个作者签约时普遍使用的合同，那涉及到的受害者的人数将数以千计。”沈翊死死盯着那行小字，声音低沉。


    余昀也幡然醒悟：“我去！搞了半天这是份黑合同啊！”


    沈翊随即向邓瑄借了笔记本电脑，登录了自风的网站主页，发现虽然网站最热门的几幅画的画风截然不同，但一些笔触上却是极为相似的。更奇怪的是，网站里甚至出现了两幅看上去相似度达到百分之80的画作，而两幅画作分别出自两个签约作者之手。


    沈翊依次点开了二人的主页，发现不只是这幅画，二人创作的画作中还有几幅画也是相似的，只不过一人主页关注度和热度较高，另一人的主页关注度和热度较低。


    沈翊并不相信这件事是巧合。如此相似的画风在美术界几乎可以认定为是抄袭借鉴，这一点自风不可能不清楚，但却放任不管，除非这件事本身就和自风脱不了干系。


    无独有偶，沈翊继续翻阅网站内的内容，果然还发现了很多相似的画风。沈翊接着在搜索框输入吴铭的艺名，找到了吴铭的专栏。


    沈翊点进专栏后发现吴铭的画作去年在自风平台的影响力很不错，甚至还有不少画作被高价买下，但近六个月以来数据却很低迷，而且也没有画作卖出。


    沈翊往下翻发现吴铭创作的一幅名叫《撒旦之女》的画作下面有不少人评论，沈翊点开后眉头越锁越紧。


    爱吃披萨的小魔女：抄袭原石大大的画还有脸发出来，这种人就该封杀！


    小心点儿：抄一幅还不够还要抄几幅啊？脸皮真厚真不～要～脸～


    pbb：原石大大的画也是你配模仿的吗？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沈翊看到评论区早就被这样的言论淹没，重点全是在说吴铭画作抄袭这个名叫“原石”的画手。


    沈翊发现起初吴铭还尝试过在评论区回应解释，但网友根本不想听，只是一口咬死吴铭抄袭，而且说的话越来越难听，最后竟然上升到了诅咒和人身攻击。


    沈翊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明白这些言论对吴铭这样一个视画作为生命的人来说有多么残忍。吴铭百口莫辩，最终才选择了沉默。


    沈翊随即点开了这个名叫原石的画手的专栏，发现这个名叫原石的画手也是自风平台的签约画手，但是相比吴铭，原石的签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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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晚了一年。


    沈翊对比了二人的画风，发现果然有很多高度相似的地方，特别是那一幅《撒旦之女》无论是构图还是光影都可以达到90％以上的相似度，只有一些细节处理有较大的差别。


    但是沈翊很快发现了端倪。


    原石的《撒旦之女》的色彩更为鲜明，视觉冲击力更强，更容易抓住观众的眼球，但在细节上却有不少瑕疵。


    头发与衣服的衔接处有些生硬，色彩过度过于平滑缺乏自然渐变，撒旦之女的右手手腕姿势略显不自然……这些错误都是原石这样水平的画手不该犯的。


    单独的错误可能是巧合，但当这些错误同时出现，沈翊只能联想到一个词……AI。


    绘画二十几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沈翊，这个原石创作出的画作很有可能都是出自AI之手。也就是说原石很有可能将吴铭的画作投喂给AI后，再输入一些指令生成新的画作，如此一来相似度必然很高。


    但是让沈翊不解的是，原石发布《撒旦之女》的时间竟然比吴铭要早五个小时。如果是这样便只有一个解释，原石早就拿到了吴铭的初稿。


    “邓女士，吴铭每次创作完画作会和别人分享初稿吗？”沈翊抬眸看向邓瑄。


    邓瑄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如此倒是奇怪了。沈翊微微皱眉。


    “不过他们签约后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责编，每次应该都会把初稿发给责编询问修改建议。”


    责编……沈翊顿时明白过来，给余昀打电话。


    “喂沈翊。”


    “帮我查一下吴铭的手机里和自风平台责编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


    “好，你等等。”余昀挂断了电话，片刻后发给了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截图打包发给了沈翊。


    吴铭的责编名叫青路，沈翊发现吴铭把《撒旦之女》的初稿发给青路的时间是2025年6月29日下午18点31分，而原石发布画作的时间是6月30日上午8点03分，这样一看时间的确对上了。


    沈翊仔细查看了聊天记录，发现最近一个月以来吴铭很少给青路发消息，但二人却通了二十几个电话，这显然很反常。


    这时，余昀突然打来了电话。


    沈翊意识到余昀的情绪有些激动。


    “沈翊你猜我在吴铭的手机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沈翊意识到余昀可能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吴铭将这半个月以来的通话记录录音了，录音都经过加密保存在手机里，所以我们之前才没有发现。我刚刚听了，这个青路果然一直在恐吓吴铭，还说要是吴铭敢报警或者上诉就找到他的妻子和母亲。”


    “吴铭好像提到他的妻子最近被跟踪了之类的话。”


    声声入耳，沈翊眸色渐沉。


    “邓女士，最近你有感觉一直被人跟着吗？”沈翊放下电话，声音低沉。


    邓瑄有些吞吞吐吐，右手下意识攥紧：“警官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