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诱敌深入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耶律休哥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却又有序的战场,尤其是在那些死死钉在阵前、一步不退的明军阻击部队身上停留良久。


    他沉声道:“惕隐请看,汉狗虽然后撤,但前军如磐石,死战不退,分明是在为后军争取时间和空间。此绝非溃败之象,而是有组织的退却。他们退得如此从容,甚至不惜以精锐断后死战,所图必然甚大!”


    他顿了顿,指向辽阳府方向:“若只为退守辽阳坚城,他们大可全军收缩,依托城墙防御,损耗我军攻城。但此刻,他们主力后移,断后部队却在前方与我军绞杀,这更像是……将我军主力牢牢吸引在此处!”


    耶律屋质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逊宁所言,深得我心。赵匡林非是怯战之辈。今日看似力有不逮,实则步步为营,退而不乱。这反常的退却,必有奇谋。”


    他捻着胡须,陷入沉思:“吸引我军主力于此……那么,他们想调动的,或者说,想打击的,是我军的何处?”


    “莫非是……粮道?”耶律休哥立刻想到一个可能:“我军十万之众,粮草辎重皆屯于后方,若被其精骑袭扰……”


    “粮道固然重要:“耶律屋质打断他,眼神变得深邃:“但赵匡林此举,代价太大。他这几千断后精锐,怕是要尽数葬送在此处。仅仅为了袭扰粮道,值得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甚至可能动摇其整个东梁河防线吗?除非……他们能一击致命!”


    他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战场喧嚣,投向更广阔的战场:“还有一处!我军中军大营!陛下御驾亲征,中军大营必然空虚!赵匡林以自身为饵,在此拖住我大军主力,其真正目标,很可能是直捣黄龙,突袭陛下御营!”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耶律休哥倒吸一口凉气:“嘶……这……有可能!明军骑兵素来精悍,尤其擅长长途奔袭。若他们有一支奇兵,趁我军主力尽数压过东梁河,后方空虚之际,绕道上游或下游隐秘渡河,直扑我军大营……”


    他越想越心惊:“那沸流水方向前几日发现的疑兵,难道是掩护?库莫洛那支从辽阳府消失的守军,去了哪里?!”


    “不错!”耶律屋质脸色凝重:“沸流水疑兵,库莫洛失踪的兵马……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好一个许松!好一个赵匡林!竟敢行此险招!”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同时……”


    他语速极快地命令道:“立即挑选最精干的探马,不惜一切代价,绕开正面战场,以最快速度返回北岸大营,向陛下示警!告知明军可能有奇兵绕道奔袭御营之险!命御营守军高度戒备,收缩防御,坚守待援!”


    “鸣金收兵!后续部队停止渡河!南岸部队就地构筑防御工事,提防明军反击。同时,分出部分骑兵,立刻向上游和下游方向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寻找可能的小股渡河点或敌军踪迹!”


    “北岸尚未渡河的预备队,尤其是精锐骑兵,立刻集结待命,随时准备驰援大营!”


    “惕隐,停止渡河收缩防御是对的,但南岸部队停止进攻,赵匡林的主力就能安然撤走,甚至可能组织反击……”耶律休哥有些担忧。


    “顾不得那么多了!”耶律屋质斩钉截铁:“陛下安危重于泰山!若御营有失,我军军心必溃,此战纵使全歼南岸明军也是大败!赵匡林的主力想撤就让他撤,只要陛下无恙,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组织进攻!现在,确保大营安全是第一要务!快!执行命令!”


    呜……呜……呜……


    急促而不同于进攻节奏的号角声在辽军阵地上响起。正在猛攻明军断后部队的辽军士卒愕然止步,各级将领虽然不解,但军令如山,开始约束部队,缓缓后撤,在已占领的滩头区域竖起盾牌,构筑简易防线。


    浮桥上拥挤的后续部队也停止了前进。


    正浴血奋战、承受巨大压力的明军断后部队顿时压力一轻。


    浑身浴血的团指挥使刘光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突然停止进攻、转为防御的辽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和凝重:“辽狗……反应过来了?耶律屋质果然名不虚传……传令!交替掩护,缓缓后撤,与主力汇合!动作要快!”


    东梁河北岸,辽军御营。


    接到耶律屋质拼死送回的警报,整个御营瞬间进入最高戒备。


    耶律阮又惊又怒,立刻下令御营所有兵马收缩至核心区域,依托营寨工事严防死守,同时派出大量游骑向四周警戒探查。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御营。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预想中的明军奇兵并未出现。斥候回报,方圆数十里内,除了零星游骑,并未发现大规模敌军。


    “难道……惕隐判断有误?”耶律阮眉头紧锁,心中稍定,却又升起一股被戏耍的怒火。


    同一时间,辽阳府。


    “报……!大王,赵师帅急报!辽军已停止进攻,南岸部队转为防御,后续渡河停止!库莫洛将军所部已按计划秘密渡过东梁河上游,正向预定地点隐蔽集结!”


    许松放下手中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耶律屋质……反应够快。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传令库莫洛,按第二套方案执行!目标,不是御营,是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个位置……沈州(沈阳)与辽阳府之间的交通要道,也是辽军主力粮草物资的重要转运枢纽!


    兵者,诡道也。耶律屋质的确判断出了许松的第一重目的,便是吸引辽军渡过东梁河,而后大军齐出,半渡而击,以库莫洛的明协军第一师兵力和赵匡林、秦尚的两个师拖住辽军主力,而后王清的第四骑兵师直接攻打中军御营,引起辽军混乱。


    然而他并不知道,许松早知道这个计策瞒不住老谋深算的耶律屋质,若是耶律屋质退兵回防,这第二重计谋便会启动。


    便是在耶律屋质收缩防御、停止进攻的时候,库莫洛率领明协军第一师,王清率领第四师,直接绕道辽军主力后方,切断其至关重要的后勤命脉!


    当辽军注意力全被“御营危机”吸引时,库莫洛率领的数千精锐步骑(以第四师一部和辽阳府守军精锐组成),正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然扑向了辽军最为脆弱、也最难以承受打击的后勤节点,沈州到辽阳的必经之路,鞍山驿。


    剩余的第四师骑兵,依然隐蔽在暗中,盯着辽军中军御营,一旦辽军中军露出破绽,这一部骑兵就将直扑辽军中军。


    东梁河北岸,辽军御营。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东辽河平原的薄雾,照亮了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辽军御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整整一夜,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从皇帝耶律阮到最底层的士卒,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御帐内,灯火通明了一宿。耶律阮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耶律屋质和耶律休哥侍立一旁,脸色同样凝重。


    “一夜了!惕隐,你的‘奇兵’在哪里?”耶律阮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烦躁,手指重重敲在铺着地图的桌案上:“方圆五十里,朕的探马犁地般搜了三遍!除了几只野兔,连明军一根毛都没找到!沸流水那边的疑兵,天亮前也回报说只是虚张声势,只有几百老弱残兵在摇旗呐喊!库莫洛的主力,到底在哪?”


    耶律屋质眉头紧锁,额头的皱纹更深了。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皇帝的质疑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他躬身道:“陛下息怒。明军狡诈,许松尤甚。昨夜未有动静,恰恰说明其图谋更大,更需警惕。库莫洛所部消失无踪,如同毒蛇隐于暗处,这才是最危险的。臣以为,他们必然在等待某个时机,或者……我们忽略了某个更致命的目标。”


    耶律休哥年轻的面庞上也满是沉思,他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沈州(沈阳)与辽阳府之间的区域:“陛下,惕隐。昨夜臣反复思量,明军若不以御营为目标,其行险阻我渡河、吸引我主力于此的真正意图,恐怕是为了……掐断我军的粮道!”


    “粮道?”耶律阮目光一凝,顺着耶律休哥的手指看去。


    沈州是后方重镇,也是大军粮草辎重转运的枢纽。


    从沈州到辽阳前线,主要的补给线便是沿着浑河(小辽水)河谷和太子河(东梁河)上游的几条官道,其中最为便捷重要的,便是经过鞍山驿的那条。


    “不错!”耶律休哥语速加快,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寒意:“陛下请看,我军十万大军屯于东梁河北岸,每日消耗粮秣数量庞大?沈州虽有存粮,但转运至此,全赖鞍山驿这条咽喉要道!若库莫洛这支精兵,趁我大军被赵匡林钉死在南岸鏖战,后方空虚之际,悄然渡过上游,长途奔袭鞍山驿,焚毁粮草,截断道路……后果不堪设想!届时我军前有坚城强敌,后路断绝,军心必然大乱!”


    耶律屋质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爆射:“逊宁所言极是!是了!是了!这才是许松真正的杀招!以赵匡林为饵,诱我主力渡河纠缠,再以库莫洛为奇兵,直插我命脉!昨夜他们不动,必是在积蓄力量,或者已经悄然抵达鞍山驿附近!快!立刻……”


    他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卫兵的厉声喝问和来人的嘶声高喊:“八百里加急!鞍山驿急报!”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御帐,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陛下!惕隐大人!大事不好!昨夜……昨夜子时!库莫洛!是库莫洛那个渤海叛贼!他率领数千明军精锐,还有大批穿着奇怪甲胄的骑兵(指第四师),突然出现在鞍山驿!守军猝不及防……粮仓……粮仓被烧了!囤积在那里的五万石粮草和无数军械辎重,尽数化为灰烬!通往沈州的道路也被他们用巨石和壕沟彻底截断!我军……我军粮道断了!”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御帐中炸响!


    耶律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耶律屋质如遭重击,猛地闭上眼睛,脸上充满了悔恨与挫败。


    耶律休哥则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印证了最坏猜测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席卷全身。


    死寂!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信使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尚不知噩耗的嘈杂声。


    许松的利刃,终究还是以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狠狠刺入了大辽最致命的软肋!


    东梁河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粮草危机,已经如同冰冷的绞索,骤然勒紧了辽国十万大军的咽喉!


    辽阳府,明军指挥部。


    几乎在同时,一只信鸽扑棱棱地落在窗台。参谋迅速解下鸽腿上的细管,取出密信,快步呈给许松。


    许松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库莫洛用暗语写就的简短捷报:


    “鞍山驿克,粮焚,路断。第四师已隐。”


    许松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化开,露出一丝真正属于胜利者的笑意。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辽东地图前,手指从辽阳府缓缓移向沈州,最终重重按在鞍山驿的位置上。


    “大局已定。”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力量:“传令赵匡林、秦尚,辽军粮道已断,军心必乱,依托工事,稳守反击,消耗其锐气与存粮,时机一到,发起总攻,南岸的辽军,一个都不能放过。传令王清,第四师保持隐蔽,待辽军混乱撤退时,伺机突袭其殿后部队及中军!”


    “秦岩,你率领左神策军,从下游渡过东梁河,向辽军大营稳步推进,不要停止,也不要太快推进,要大张旗鼓,声势做足了,逼近辽营。”


    他转身,目光扫过帐内神情振奋的将领们:“告诉将士们,咬紧牙关!辽军的末日,不远了!辽东的朗朗乾坤,将由我大明将士,亲手夺回!”


    东梁河畔,疲惫但士气陡然高昂的明军阵地上,新一轮的攻防战即将开始。而这一次,胜利的天平,已经无可逆转地倾向了明军一方。


    此时的辽军,大概四万大军已经在东梁河南岸扎营,就地防守,剩余六万大军则是护卫中军御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