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蓄谋已久

作品:《天山画壁

    梁薇合起手机盖子:“我才没有。”


    “嗯。”阿亚含笑低下头,又贴近她,“我倒是对梁老师蓄谋已久了。”


    梁薇捂着脸站起来跑开,阿亚追过去一把拉住她:“其实我很久就认识你,你信吗?”


    “你?”梁薇指指阿亚,又指指自己的鼻尖,“认识我?”


    她才不信。


    “信你,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阿亚笑笑,没继续往下说。


    梁薇只当他在开玩笑。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阿亚真的认识她。


    并且是在之前很久就认识。


    托合提古丽阿姨拎着小桶,朝梁薇招招手:“我们来挤牛奶。”


    “看起来很好玩。”梁薇手里揪着一根长长的干草,手舞足蹈地向阿姨跑去。


    托合提古丽先示范,她握住牛的乳丨头,手指一点点收紧。


    乳白的牛奶顺着桶壁流下来。


    “别太用力,不然牛会发脾气的。”


    她的汉语不标准,带着点维吾尔语的柔尾音。


    梁薇学着她的动作,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把奶牛弄疼了。


    牛使劲儿扭扭身子,梁薇一紧张没注意下面的小桶。


    只是稍微一用力,牛奶瞬间喷得她满脸都是,还有些淋在草地上。


    冰凉液体顺着脸颊淌,梁薇窘得耳尖发烫。


    “哈哈哈……”托合提古丽阿姨爽朗地笑起来,又把帕子递给她,“快擦擦脸。”


    梁薇接过帕子擦擦脸,有些自责:“还是您来吧阿姨,别被我弄浪费了。”


    “没事没事,雪地里的牛奶,等会儿会被小羊舔干净,不浪费。”阿姨熟练地挤完牛奶,拎起桶来:“我把牛奶送回去。”


    梁薇望着托合提古丽阿姨双手拎着桶走远,她走两步又回头看看梁薇,确认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才快步离开。


    中午雪融,地面泥泞。


    每天这个时候,只要在草场,阿亚都会带着弟弟背着竹筐捡牛粪。


    梁薇跟在他们后面,阿亚向他解释:“捡牛粪只能要干的,干的轻,不沾手。湿的一捏就散,烧不着还呛人。”


    梁薇急着上手,捡了半筐才发现全是湿的。


    她蹲在地上懊恼叹气,把筐子往旁一推。


    突然,什么东西打在梁薇身上。


    她回过头。


    见阿亚揪起弟弟的衣领,把他按坐在地上,质问他:“做了什么?”


    “她笨死了!连捡牛粪都不会。”阿亚弟弟翻了个白眼,“我五岁就会捡牛粪了。”


    梁薇拍拍身上的泥:“没事阿亚,他就是个小屁孩。”


    “小屁孩就能无法无天了?”阿亚轻轻推了弟弟一下,小男孩往后倒下去,本能地伸手撑住身子。


    结果,按了一手稀滩滩的牛粪。


    阿亚双手环胸:“五岁捡牛粪,十岁还捏牛粪?”


    “你!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小男孩撅起嘴,朝毛毡房那边蓄力,大哭:“妈!哥哥又欺负我!”


    托合提古丽阿姨在忙活,头也不回道:“活该,你个闹腾孩子,该让你哥哥教训你一顿才好。”


    “哼!”阿亚的弟弟见搬不来救兵,拎起背篓往远处跑去,“阿亚提,我要告诉阿爸,你看上这个汉族女人了。”


    阿亚走到梁薇身边:“被砸疼了吗?”


    “没有,就一小块干牛粪。”


    “梁老师,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反抗吗?”阿亚拍拍她的衣服。


    梁薇努努嘴:“他是你弟弟,况且他还是个小孩子,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不管对方是谁,受到欺负要还回去懂么?梁老师,他是小孩怎么了。你也是第一次做人,干嘛要忍着!”


    说话就说话,怎么骂人呢?


    梁薇拿起根树枝敲敲打打:“那不是你的事情么?”


    阿亚愣了愣,勾起嘴角:“是,我在我都会帮你打回去。但我要是没在,你也要自己动手,知道不?”


    “哦。”


    远处羊群里,哈斯木弯腰抱起差点被母羊踩住的小羊羔。


    一个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动作难得的柔和。


    他将小家伙放回羊妈妈身边时,还轻轻拍拍它的头。


    下午牧场渐热闹,马蹄声和大家的笑声不绝于耳。


    阿亚说是附近牧民听说来了客人,特意来凑热闲。


    女人们三三两两走进最大的毡房,有的拎着织到一半的地毯,彩线在指尖绕;有的抱着缝半截的衣服,针脚细密。


    托合提古丽拉梁薇坐在中央羊毛毯上,从布包掏出绣花针和深蓝色绒布。


    绒布柔软厚实,羊毛的自然香气还未散去。


    “教你绣牧场的雪莲花。”


    “好啊好啊。”


    托合提古丽阿姨把针和线递给梁薇,毡房内的奶茶甜香。


    托合提古丽阿姨说:“绣好了,你回去见着,就想起我们。”


    毡房外空地上,男人们已牵来马准备赛马。


    阿亚牵着“黑风”过来。


    不同于那天的枣红。


    黑风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马,鬃毛亮得发光,跑起来像阵黑风。


    阿亚换上新皮帽,流苏垂在肩头,翻身上马时动作利落,引得女人们阵阵欢呼。


    赛马开始,阿亚骑着黑风冲在最前,马蹄踏雪溅起雪雾。


    可没跑两圈,黑风突然停下,低头啃起雪地里的干草,任凭阿亚拍马脖子也不动。


    “嘿,你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最快的吗?”


    阿亚拍拍黑风的脖子,周围牧民都笑了。


    哈斯木站在人群里喊:“准是昨天被你喂多了玉米,今天撑得不想跑!”


    阿亚无奈下马,牵马走回来。


    见梁薇在毡房门口笑,他挠挠头:“让你见笑了,黑风今天不听话。”


    梁薇摇头:“我倒觉得它随性的样子很可爱啊,饿了就能不干活。”


    阿亚愣笑起来,摸摸黑风的头,跟梁薇在草地上散步。


    晚饭在最大的毡房里吃,挤满了人却不觉得挤。


    中央火塘烧着干牛粪,火苗跳动,烘得整间毡房暖融融的。


    锅里煮着大块手抓肉,热气裹着肉香飘满屋子。


    矮桌上摆着烤包子、手抓饭,还有酸奶疙瘩、奶皮子、奶酪,满满当当。


    哈斯木端着马奶酒,挨个儿碰杯,酒碗相撞的脆响混着笑声。


    阿亚忙着给梁薇夹菜,把烤包子里的葡萄干都挑进她碗里:“你上次说喜欢甜的,这是阿妈特意多放了葡萄干的。”


    托合提古丽阿姨坐在旁,不停给梁薇添奶茶。


    铜制奶壶擦得锃亮,上面刻着简单花纹。


    见梁薇揉肩头,她解下自己的羊皮坎肩披过去:“夜里冷,披着暖和,别冻着。”


    梁薇捧着热奶茶,掌心的温度直流到心里。


    女人们边吃边织毛线,笑声爽朗;


    阿依古丽靠在她腿上,玩着她衣服上的纽扣;


    男人们喝着马奶酒,偶尔唱两句民歌,粗犷的嗓音里满是真诚。


    她想起小时候在小镇上过年,亲戚们聚在一起的模样。


    只是父母走后,她很多年没体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