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忘忧回答，秦修自问自答。


    “是满口慈悲，却心生嫉恨者为佛？还是身负魔气，却心向光明者为魔？”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的，扫过秦命。


    然后，他抛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以为——”


    “心存慈悲，魔亦是佛。”


    “心生恶念，佛亦是魔！”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僧人的脑海中炸响！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佛魔一体？


    善恶一念？


    这简直是在动摇佛门万古以来的根基！


    “一派胡言！”


    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当即拍案而起，怒指秦修。


    “魔就是魔！天性嗜杀，荼毒生灵！岂能与我佛相提并论！你这等言论，已是堕入魔道！”


    “没错！简直是妖言惑众！”


    “请忘忧师祖出手，镇压此獠！”


    一时间，群情激奋。


    恐怖的佛法威压，从四面八方朝着秦修涌来。


    秦命脸色一变，刚要上前。


    秦修却抬手，拦住了他。


    面对千夫所指，他面色不变，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看向那个拍案而起的长老，反问道：“请问长老，佛门可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


    那长老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有的。”


    “那我再问长老。”秦修的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连放下屠刀的恶人，都有成佛之机。为何一个身负魔气，却从未主动伤人，甚至在佛国境内，以佛法淬炼己身，压制心魔之人，就一定是魔？”


    “这……”那长老，瞬间语塞。


    所有激愤的僧人，也都愣住了。


    对啊。


    是这个道理。


    他们都被秦修那句“佛魔一体”给震慑住了，却忽略了这最简单的一点。


    秦修的话，还没完。


    他看着棋盘上，那枚随时会被吃掉的黑子，声音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世间，没有纯粹的佛，也没有纯粹的魔。”


    “只有……挣扎的人心。”


    “我这一手，落在死地，看似自取灭亡。”


    “但，它也紧贴着‘天元’，离那象征着至高佛理的中心，只有一步之遥。”


    “是死是活，是魔是佛，不在于它的出身。”


    “而在于，它下一步，要怎么走。”


    “以及……”


    秦修的目光，扫过全场。


    “在于你们这些手握白子的‘佛’，愿不愿意给它一个，向活路走的机会。”


    死寂。


    整个竹林，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僧人，都呆呆地看着秦修。


    看着棋盘上那枚黑子。


    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


    这才是他这一手的真正含义！


    玄弈大师看着秦修，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以为秦修只是佛法高深。


    却没想到，他的佛，竟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却又直指人心的佛！


    忘忧大师枯坐不动，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枚黑子。


    良久。


    他缓缓的，抬起了手。


    ——


    忘忧大师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


    整个竹林的气氛，也随之凝固。


    所有人都知道，他接下来的这一手，将代表烂柯寺，乃至西漠佛门正统，对秦修这“离经叛道”之说的最终裁决！


    是镇压？


    还是……认同？


    秦修依旧平静地站着，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在赌。


    赌烂柯寺这群皓首穷经的苦修者，与大光明寺那帮沽名钓誉的家伙，不一样。


    赌他们，真的在求“道”，而不是在守“规”。


    终于。


    忘忧大师的手，落下了。


    啪！


    又是一声轻响。


    一枚白色的佛光棋子，出现在棋盘上。


    它的位置，落在了那枚黑色魔子的另一侧。


    与之前的天元白子，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夹”势！


    瞬间，那枚黑子的最后一口“气”，被彻底堵死。


    它，成了一枚真正的死子！


    杀！


    忘-忧大师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魔，必须死！


    看到这一手，之前那名拍案而起的长老，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哼！我就知道！什么佛魔一体，妖言惑众！”


    “在绝对的佛法面前，一切邪魔外道，都将灰飞烟灭！”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忘忧师祖这一手，便是否定了你所有的道理！”


    众僧人纷纷点头，看向秦修的目光，再次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姚曦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懂棋，但她看得懂其中的杀伐之意。


    这一手，太绝了！


    不给丝毫生路！


    然而，秦修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看着那枚被宣判了死刑的黑子，非但没有沮sàng，反而笑了。


    “大师，好棋。”


    他对着忘忧大师，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


    然后，他施施然，重新坐下。


    “不过……”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杀，很简单。”


    “但杀了他，然后呢？”


    秦修伸出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


    “大师这一手，杀了这枚‘魔子’。”


    “可这世间的‘魔’，杀得完吗？”


    “杀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杀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


    “春风吹又生，野火烧不尽。”


    “为何？”


    秦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人心！只要世人还有贪、嗔、痴，魔，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只懂得以杀止杀，是为下乘。”


    忘忧大师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容。


    他死死盯着秦修。


    秦修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那依秦施主之见，何为上乘？”忘忧大师沙哑地开口。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知道，真正的辩经，开始了！


    秦修微微一笑。


    心中，对系统默念了一句。


    【系统，购买《大藏经》佛理总纲碎片，《金刚经》核心要义碎片，《法华经》譬喻品碎片……】


    叮！消耗因果点八万！购买成功！相关佛理已融入宿主记忆！


    刹那间，海量的佛法至理，涌入秦修的脑海。


    那些他前世只闻其名，不明其意的经文，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融会贯通！


    他看着忘忧大师，缓缓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啪！”


    第二枚黑子，落下。


    这一手，更怪了！


    它没有去试图解救那枚已死的黑子。


    也没有在别处开辟新的战场。


    它就落在了……


    距离那两枚白子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


    一步闲棋。


    看似毫无意义。


    “这又是何意？”有僧人不解地问道。


    秦修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忘忧大师，缓缓说道：“上乘者，非杀，而是‘渡’。”


    “渡？”


    “没错，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