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照着那道踉跄远去的白色身影，孤寂得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洞府之内，姜月璃缓缓收回目光，嘴角那抹讥诮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眼底深处的一丝迷茫与空洞。


    赢了么？


    她将林初颜最不堪的一面，血淋淋地撕开，踩在脚下。


    可为什么，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快感，反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寒风呼啸而过。


    苏夜负手而立，看着林初颜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那孩子……终究是陷得太深了。


    他心中那份为人师表的责任感，愈发沉重。


    必须……想个办法，将她从心魔的深渊里，拉出来才行。


    ……


    夜色下的第九城关，寂静无声。


    唯有巡修士的脚步声，偶尔划破沉寂。


    一处偏僻的阴影下，一道身影凭空浮现，悄无声息，宛如鬼魅。


    正是灵雪峰的大师姐，水念璃。


    她静静地等待着，清冷的眸子里，不起一丝波澜。


    不多时，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发髻散乱，衣裙染血，双目赤红如血。


    正是从苏夜洞府前，溃逃而来的林初颜。


    “林师妹，你来了。”


    水念璃的声音，和这夜色一样冰冷。


    林初颜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帮我。”


    “我要进去。”


    水念璃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帮你？”


    “紫竹峰的大师姐，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这种只会耍弄心机的人么？”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入林初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林初颜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


    “我收回那些话。”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只要你能帮我破开那座囚笼，任何代价，我都可以付。”


    “任何代价？”


    水念璃缓缓踱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


    动作温柔，眼神却锐利如刀。


    “包括……你那可笑的，对他的恨意么？”


    林初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杀意。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水念璃收回手，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一个口口声声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人，为何会因为他与别的女人亲近，而失控至此？”


    “那副样子，可不像是在恨，倒像是在……”


    “嫉妒。”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万钧，狠狠砸在林初颜的心头！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伪装，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戳穿！


    “我没有！”


    林初颜嘶声反驳，声音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水念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终于。


    林初颜崩溃了。


    她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发出了低沉般压抑的呜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明明该恨他的！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是……可是这一世，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丹药，法宝，关心……他把一切都给了我……我……”


    “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水念璃，我快要变成前世最瞧不起的那种，被他采补上瘾，离了他便活不下去的……贱人了！”


    林初颜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血水，满脸都是绝望。


    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九玄女帝，水念歪璃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怜悯。


    同为重生者，她何尝不明白这种挣扎的痛苦。


    只是她的心中，早已有了唯一的信仰——


    也就是她师尊，慕容雪。


    “我可以帮你。”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水念璃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林初颜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说！”


    水念璃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彻骨。


    “与我立下血誓。”


    “从今往后，你我同盟，共同监视苏夜。”


    “他若有半分前世魔头的迹象，你我联手，即刻斩之，绝不姑息！”


    “好！”


    林初颜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本就是她重生的夙愿！


    “但是……”


    水念璃话锋一转，眸光变得幽深而诡异，“倘若……他这一世，真的洗心革面，成了心怀天下，光风霁月的正道仙师呢？”


    这个问题，让林初颜浑身一僵。


    她呆住了。


    是啊……如果……他真的变好了呢？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夜那张无奈又宠溺的脸。


    她的心，猛地一痛。


    看着她脸上那抹挣扎，水念璃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林初颜的脸颊，用一种近乎情人耳语般的口吻，说出了让林初颜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话语。


    “那……”


    “我便亲手……为他打造一座永世不破的囚笼。”


    “将他变成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永恒的玩物！”


    轰！！！


    林初颜的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


    这个女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看着水念璃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然而。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她的心中，竟涌起一股病态的，扭曲的……兴奋！


    这个提议……


    是如此的诱人！


    “好！本帝答应了！”


    林初颜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鲜血涌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致占有欲的决绝与癫狂。


    “我林初颜，在此立誓！”


    “他若成魔，我亲手斩之！”


    “他若为仙……”


    “我便囚他……永生永世！”


    说到这里！


    林初颜抬起眼，与水念璃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着。


    顿时！


    水念璃笑了。


    她同样划破手掌，两只染血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血脉相融，誓约成立。


    在她们身后，水念璃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扭曲成一团。


    “林初颜，你这把最好用的刀，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待我借你之手，除了苏夜这个心腹大患……师尊，就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就在这时。


    一个温和而带着欣慰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身躯同时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苏夜！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苏夜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慈父般的笑容，看着她们紧握的双手。


    “看你们这般亲密，是……冰释前嫌了？”


    苏夜缓步走来，满脸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唉，为师就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之前不过是一时意气。”


    “能看到你们和好如初，为师……甚慰！”


    他完全没注意到两人掌心的血迹，只当她们是和好后，拉手表示亲密。


    说着，他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了两个精致的玉瓶。


    “这是【玉清丹】，最能平心静气，巩固道基。”


    “你们方才都动了真火，想必有所损耗，拿去吧，就当是为师祝贺你们重归于好的礼物。”


    “以后要好好相处，莫要再让为师担心了。”


    苏夜将丹药塞进两人冰冷的手中，还亲切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说完！


    他便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留下两道在风中彻底凌乱的身影。


    林初颜和水念璃低头看着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彼此，眼中是同样的荒诞与冰寒。


    他……


    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