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光乍破。


    清晨的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整个帝关长城。


    苏夜的洞府之外，石阶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晨曦与寒霜，悄然而至。


    正是姜月璃。


    她换了一身黑色宫装，将那本就纤细的身段，勾勒得愈发玲珑有致。


    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


    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那双猩红的眸子，在晨光下，宛如两颗凝固的血琉璃，幽深而偏执。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洞府门口。


    洞府的石门，缓缓开启。


    苏夜从中走出，看到门口的身影，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月璃，来得这么早。”


    他昨夜消耗不小，但纯阳圣体恢复力惊人，此刻已是神完气足。


    看到徒弟如此勤奋，他心中甚是欣慰。


    “师尊。”


    “弟子昨夜领悟师尊教诲，自觉修为有所松动，特来请师尊指点，巩固化神之境。”


    姜月璃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如旧。


    “好。”


    苏夜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勤能补拙，你有此心，为师很满意。”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姜月璃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


    洞府前的空地上。


    苏夜负手而立，耐心讲解着至尊骨的奥义。


    “至尊法，霸道绝伦，其核心在于唯一二字。”


    “天地之间，我为至尊。”


    “你需将自身神意，凌驾于万道之上，而非融于万道，一念起，万法生，一念灭，万法寂。”


    姜月璃静静地听着，猩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夜的脸。


    她前世修成双骨女帝，对这至尊法的理解，早已登峰造极。


    但此刻，她却听得无比认真。


    不，她不是在听法。


    她是在听他的声音。


    是在看他的嘴唇，随着话语开合。


    是在感受，师尊周身那股让她又爱又恨，既渴望又想毁灭的纯阳圣元气息。


    “……运行周天之时，需引动天地灵气，以至尊骨为烘炉，淬炼己身，凝练至尊神则……”


    苏夜看向姜月璃。


    “明白了吗？你来试试。”


    “弟子……愚钝。”


    姜月璃缓缓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师尊，关于神则汇于气海，再反哺道骨的那一处，弟子始终无法精准把握。”


    她向前一步，与苏夜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咫尺之间。


    少女身上那股清冽中混杂着血腥的独特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苏夜鼻尖。


    “师尊，可否……再为弟子演示一次？”


    苏夜没有多想，只当她确实遇到了瓶颈。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淡金色的纯阳圣元。


    “自然可以。”


    “看好，气机流转，当如……”


    他的话，还未说完。


    姜月璃却忽然伸出她那冰凉的，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苏夜一愣。


    下一秒。


    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向上。


    最终。


    停在了她的唇边。


    少女的红唇，冰凉柔软。


    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微弱的战栗。


    苏夜的指尖，就那样，轻轻地触碰着那片柔软。


    那缕纯阳圣元，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瞬间便被她的双唇，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苏夜的脑子，有些发懵。


    这……


    这是在请教修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女握着他手腕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那是一种……


    混杂着极致的贪恋与极致的恨意的，矛盾的颤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用尽全力将他攥碎，又仿佛，想将他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师尊……”


    “是……这样的感觉吗？”


    姜月璃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翻涌的猩红与痴迷。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温热的指尖，触碰着冰凉的唇瓣。


    那是她前世，到死都未曾体会过的温度。


    是她恨之入骨，却又在重生之后，午夜梦回时，疯狂渴望的源头。


    她恨不得，就此张口，将这根手指，连同这个魔头，一起吞噬殆尽！


    “胡闹！”


    苏夜猛地回神，如同触电般，瞬间抽回了手！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徒弟，怎么回事？


    “姜月璃！”


    “修行之道，在于心诚，岂可如此轻浮！”


    苏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厉。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


    姜月璃并没有半分被训斥后的惶恐。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苏夜，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的，满足的满足。


    仿佛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师尊教训的是。”


    姜月璃平静地应道。


    苏夜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异样，目光锐利地扫过姜月璃的全身。


    随即，他便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月璃，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苏夜沉声说道，“至尊骨虽霸道，却非杀戮道，你杀心不止，戾气缠身，长此以往，必伤道基，甚至有堕入魔道的风险！”


    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身为师尊的告诫。


    然而。


    听在姜月璃的耳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


    他……


    他是在关心我？


    他怕我伤了道基？


    他怕我……堕入魔道？


    一个荒唐而又甜蜜的念头，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他果然，是在意我的！


    前世，他只将我当成一个盛放圣骨的容器，何曾在意过我的道基，我的死活？


    这一世……


    一切都不同了！


    他会为我疗伤，会耐心教导我，甚至会……担心我的未来！


    一抹病态的潮红，悄然爬上了姜月璃的脸颊。


    那是一种扭曲的，近乎于狂喜的愉悦！


    她眼中的冰冷与偏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委屈与柔弱。


    只见她身形微微一晃，玉手扶住了额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师尊……”


    “不知为何，昨夜被您治好的旧伤，此刻……又有些隐隐作痛了。”


    姜月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痛苦的颤抖。


    旧伤。


    这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控诉。


    苏夜闻言，顿时一滞。


    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火气，瞬间便熄灭了。


    这孩子……


    终究是过得快苦了。


    一个人远离师门，来到这帝关战场与异域诡异生灵厮杀。


    没有了为师的疼爱，也没有了她大师姐林初颜的保护。


    也罢。


    苏夜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再次上前一步伸出手掌，贴在了姜月璃的后心。


    “凝神，静气。”


    苏夜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精纯的纯阳圣元，再次毫无保留地，缓缓渡入她的体内，安抚着那并不存在的伤痛。


    这一次。


    姜月璃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只是顺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去。


    她的头，轻轻地抵在了苏夜的胸膛上。


    隔着一层衣袍，她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