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十四弦琴物归原主后，虞绛跟着师徽仪一起返回白玉京。


    因为回程并不需要赶时间，加上之前虞绛昏睡了太久，师徽仪担心他再服用静神丹身体会不舒服，于是还是先慢慢来，正常回程。


    入了夜，两人在小城客栈中歇息一晚。


    这是个很小的客栈，深夜下着雨，店里只有一个目盲的掌柜在看店。


    师徽仪付了钱，订了两间房。


    虞绛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在师徽仪付钱时，他多看了对方一眼，他能看得出来，师徽仪确实经常出远门，他身上居然随身携带着钱。


    虞绛潜意识中总觉得，师徽仪付钱这一幕有些奇怪，说不上来。仙门修士身上极少有带钱的，修士们有自己的“货币”，往往是各色丹药，也偶尔会有一些稀有法器之类的，带钱财的极少，何况对方是师徽仪。


    在师徽仪熟练地付钱时，虞绛确实恍惚了一下，这跟那个移山倒海的白玉京首席、无所不能的腾蛇真神似乎一下子联系不上了。


    掌柜的天生目盲，又加之夜深困倦，没发现他们两人是修士，随手为他们指了二楼的房间。


    师徽仪取到了钥匙，确定房号后向掌柜道了谢，而后他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虞绛。


    虞绛跟着师徽仪上了楼。


    客房很小，但整洁干净，唯一的桌子上摆着盏油灯。师徽仪随手将灯点起来，房间里稍微亮了些。


    师徽仪看了下，房间中并没有什么缺少的，床褥也柔软洁净，然后他重新看向虞绛：“今晚就先在这儿睡下吧。”


    虞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师徽仪怕他有不适应的地方忍着不好意思说，轻声道：“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


    “没有。”虞绛看着他：“多谢师兄。”


    师徽仪打量着他：“安心地睡下，不必掐着时辰醒来，迟点回去也无妨。”


    虞绛还是点了下头。


    师徽仪没有多打扰他休息，临走前，他依旧点好了护神香，摆在了床头。


    虞绛能听见声音，师徽仪走进了隔壁房间，两人仅仅一墙之隔，任何动静都能互相听得见。


    虞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睡意，他推开窗，看着外面的夜色，小城飘着细雨，乌篷船系在拱桥旁，笼罩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只有当看见这种熟悉的景致时，虞绛才感觉到一种错位般的真实感，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他所熟悉的世界就是像眼前这样。


    或许有不安稳之处，但最多也就是一些妖兽或者邪祟作乱，顶天了有邪修搞些邪魔外道，但绝不会有什么，能引发灭世洪灾的神器古琴、几十万年前的巨人神话古国、轮回转世会演奏神调的琴女，这每一样都不在他的认知之内。


    在与师徽仪下山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人与腾蛇不单单力量上有天壤之别，甚至连面对的世界也截然不同。放在以前，他遇见那个叫沫水的女孩，只会觉得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这样的凡人满大街都是，可如今他一眼看去，却不敢确定这些看似普通的路人背后，有没有令人无法想象的来历。


    这一路上，他完全没有做任何事，师徽仪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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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切都妥善地解决了，轻而易举又干净利落，他没帮上任何忙，也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换成他，根本连最开始的那片巨鹿泽都进不去，连洪水都解决不了，更不可能知道如何处理海底那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琴。


    世间的第一张琴，和任何书上都没有记载过的巨鹿国与琴女一样，都是离奇的神话故事。直到师徽仪捎上他，他才得以有机会亲眼一窥自己所生活的九州的真实面貌。


    这片大陆有着无数失佚的历史，和无数危险的未知，腾蛇从不以此为怪，而他却看得目瞪口呆。


    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明明还是熟悉的世界，但再看去，却觉得处处都不同了。


    他又望向街对面灯笼旁的两挂橙色酒旗，三天了，他们仍然还没出金玥神洲的地界，如果只有师徽仪一个人，恐怕他现在人已经到了白玉京。


    腾蛇神行万里，所以他在山上时，才从来没觉得师徽仪消失过太久。


    虞绛只要静下来开始思考，就能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沉默。这一切都在向他证明着同一件事，他与生俱来的唯一使命，或者说他这个人这辈子最大的价值，就是献身给腾蛇。


    腾蛇能做到的事，他不可能做得到，以前不可能，现在更是不必再提了。


    灰墙伫立着，一墙之隔，却像是人与神的泾渭分明。


    虞绛在窗前坐下，看着雨中的夜，回想着这阵子发生的每一件事，最终没了念头。


    护神香飘散在屋子中，有一些顺着窗户飘出去，烟雨交融，模糊了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