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再是单纯的作为炉鼎承受腾蛇的一切，这更像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漫长至极的“双修”，虞绛结束后昏睡了很久，一方面是太累，更主要的则是修为增长太快，身体尚需要时间适应。


    师徽仪抚着他的脸颊，给他渡了仙灵，护住他的神魂，也没有试图喊醒他，就让他安安心心地睡着。


    师徽仪研究了一下兰隐，这柄剑说实话，确实有些普通，但虞绛似乎对它格外珍爱，师徽仪看得出来，虞绛上哪儿都要带着它，连休息睡觉都有时要抱着它，是少年很重要的“朋友”。


    剑身通体无光，呈现出旧铁的灰暗质感，上面分布着数块大大小小的锈斑。本身这柄剑就没多少灵光，那日在巨鹿泽中，被神器的磅礴气机一冲，海上雨水再反复浇淋锈蚀，又加之虞绛体内灵力全失，本就失灵的兰隐一下子断开与主人的感应，被巨鹿海水迅速侵蚀腐化。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用坏了，重新铸炼一下便能修复。


    师徽仪两指轻抚剑身，抹去上面的腐锈之气，兰隐顿时重新展露冰白。


    他没有继续注入灵力，凡铁承受不住他的力量，白玉京中有六处铸剑池，其中皓月汤池中蕴含着大量月精之华，将剑寄回去，用皓月池水沉浸着铸炼养护，不出几日便能修好。


    师徽仪重新回头望向床上的虞绛，眼神不自觉温柔了些。


    十四弦琴置于长案上，它一眼看上去跟普通的琴并无太多分别，甚至还要更老旧些，样式也更怪一些，修复好的丝弦自行拨动了两下，乐声轻柔而舒缓，带起一片氤氲清梦。


    师徽仪闻声看向它，十四弦琴一曲轻悠奏完，重新沉寂下去。


    虞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庙中，他按了下额头，慢慢起身，环顾四周，表情似乎有些迷茫。他的身下铺着两层柔软的花甸，身上披盖着白金色的道服，一旁点着丝丝缕缕的护神香，他抬头看去，庙宇很小，里面供奉着陌生的山神。


    虞绛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修为莫名增涨了数倍不止。


    他瞬间记起了那些画面，白金色的蛇尾在身上缠绕游走，腹鳞打开，钻入身体，他脸色莫名苍白至极，一下子攥住了手，过了很久，却又没有其他动作，他明白过来了，闭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算了，反正他也早就被弄烂了，从里到外都烂完了。


    他已经记起了修为暴增的原因，师徽仪的金丹还在他的体内，早已与他彻底融为一体，加上记忆中那无数的画面，他轻而易举地就猜到了，是师徽仪帮助他炼化了金丹。


    为什么呢？他倒是宁可师徽仪当场把金丹挖回去，也别这样。


    虞绛回想着那一幕幕，表情难以形容，手不断攥紧，他重新缓缓抬头，看向那一小座庄严仁慈的山神像。


    都说神什么都知道，是此世间最高的智慧，为什么腾蛇却什么都不知道？身体内似乎还残存有熟悉黏腻的气息，随着他彻底清醒，一点点排出来，虞绛像是直到这一刻才被巨大的后悔与难堪摧垮，垂下头表情极为复杂。


    虞绛过了很久，才止住情绪，他慢慢地站起身，庙外果然有腾蛇结界，远处的山脚下还有个很小的村镇，蓝溪之水环绕而过。


    这已经不是在偃月城，甚至看上去不太像在西骏神洲，这是哪儿？


    虞绛没有试图去破腾蛇结界，重新回到庙中，等着师徽仪回来。 


    等着等着，他又看向那座山神像，这是一尊蛇尾人身的女山神，应该是以腾蛇女神为原型。九州各地有许多这样的神庙，传说中，腾蛇女神与人皇结合，将自己最强的力量降到世间，祂也是师徽仪的母亲。


    虞绛打量着那尊神圣仁慈的女山神，女神黑曜的神目也似乎同样注视着他。


    虞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避开了那道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师徽仪在山外感应到虞绛苏醒，他返回山神庙中时，虞绛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在发呆。


    师徽仪一见到那背影，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


    “师弟。”他轻声唤他。


    虞绛忽然听见声音，脊背微微一僵。


    师徽仪也有些没想到，虞绛这次竟会沉睡这么久，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看着虞绛的脸，明显是放心了不少，轻声道：“终于醒了，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吗？”


    虞绛抬眸看向他，低声道：“没有。”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他好像是睡了很久。


    师徽仪见他一醒过来，眼睛就看着自己，忍不住想抬手摸一下他，又下意识止住动作，第一次灵通神合，身体确实需要更久的时间来适应，睡这么久也是正常的，他问道：“试过修为了吗？有没有哪儿不适应？”


    虞绛莫名就沉默了会儿，“试过了，没有不适。”他望着他：“多谢师兄。”


    师徽仪忍不住，还是轻摸了下他的头，虞绛似乎顿了下，但也没说什么，任由他随便摸。


    师徽仪从怀中取出样东西，居然是个干净的淡墨油纸包，打开里面是数块花瓣状的糕点。虞绛虽然早已过了辟谷境界，平时也不用吃五谷杂粮，但凡人的本能还在，他毕竟不是活了几百年，只是个少年而已，久睡醒来，他第一反应肯定是饥饿。


    师徽仪将糕点递过去，“尝一尝，心里会舒服点。”


    虞绛忽然就顿住了，定定地看着那几块尚温热松软的糕点。他可以确定，天生神格的师徽仪绝对不用吃任何食物，这种凡胎修士最琐碎的事，他是怎么想到的？


    师徽仪见他只是看，“不爱吃点心吗？”他也只是猜测了下虞绛的口味，白玉京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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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师妹们大多嗜好甜食，即便修士不用进食，但仍经常见他们成群结队下山去附近的仙都城中吃东西，带回一盒盒精致的糕点分食。


    师徽仪温声问他：“想吃些什么？”


    虞绛依旧没说话，师徽仪不知道他怎么了，轻声问：“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虞绛摇了下头，他像是轻吸了一口气，没有抬头看师徽仪，手腕往上抬，摸到一块糕点，递到嘴里，也没咀嚼，半吞半咽送下去了。


    师徽仪还没见过这种吃东西的方式，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虞绛知道师徽仪的性格，索性直接吃下去，避免他再聊这个话题，快速咽下去后，他像是也驱逐了自己的情绪，问道：“这里是哪儿？”


    师徽仪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呛着，看着他道：“金玥神洲，清溪镇。”


    居然是金玥神洲。这地方距离西骏神洲能有十万八千里吧？虽然内心早有预料，但虞绛还是被这个地名稍微震惊了下。


    他低声问：“为什么要来这儿？”巨鹿泽妖兽一事已经了结，按道理说该回白玉京了，思及此，他忽然又想起那日苍灵追问自己的事，“那巨鹿泽里面到底是什么妖兽？它跟我们来这儿有关？”


    师徽仪的手动了下，一片已经聚满清露的树叶坠下，瞬间到了他的掌中，他将水轻轻递给虞绛，望着他道：“巨鹿泽中没有妖兽，里面是琴女的遗物，一张十四弦琴。”


    琴？


    师徽仪温声道：“琴女是上古时期巨鹿国人，她创造了世间第一张琴，后来她将琴遗弃，离开了巨鹿国。这张琴一直在等她回来，数月前，琴再次听见琴女的演奏，所以才会不断呼唤，引发西骏神洲的灾祸。”


    虞绛听得下意识皱眉，明显还在理解巨鹿国、琴女、十四弦琴这几个词，这是西境神话故事？


    师徽仪看他理解不了下意识发懵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解释道：“是一段古老的往事，距今有几十万年了。”


    虞绛过了会儿才说：“你是说，那海底不是妖兽，是琴？那怪声是琴声？”


    师徽仪点了下头，目光越过虞绛的肩，望向他的身后。


    虞绛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也顺着师徽仪的目光，回头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那山神像前正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其貌不扬的古琴，通体漆黑，连弦都是黑的，样式简朴到丑陋，庙里本就昏暗，它又是旧物，莫名跟老旧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虞绛刚刚与神像对视了半天，竟是没有注意到它。


    师徽仪见虞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琴，抬手不自觉轻抚了下他的背，“已经封印住了，别害怕。琴女的转世应该就在清溪镇附近，只不过，她不再演奏，琴也认不出她了，所以还需找一找。”


    虞绛听见“转世”两个字，回头看向师徽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