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了聚义堂，来到了青龙山的山巅之上。


    暮色渐沉，青龙山巅的风带着刺骨寒意。赵范站在峭壁边缘，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向身旁的高凤红，声音低沉却清晰：


    “若有羯族军队从山下狭道经过，暂且不要攻击，任其随意过去。”


    高凤红握紧腰间的刀柄，指节发白：“为何？”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解，更带着被压抑的战意。


    “这次来的羯族人，据说有六万之众。”赵范转身，目光如炬，“你山上只有五六百人，若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听我的消息，再行进攻。”


    高凤红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身后那些面带坚毅的部下。山风卷起她的发丝，最终她重重点头：“我信你。”


    此时的十里堡已是灯火通明。


    赵范回到城墙时，正见李勇指挥着士兵将数百枚石油弹小心翼翼装入特制木箱。那些黑色的陶罐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石油味。


    “侯爷！”魏刚快步迎上，额上汗珠在火光下闪烁，“十架投石机已全部就位。”


    赵范登山城墙环视四周，十架投石机安装在城墙的不同位置，可以对从不同角度投向攻城的敌人，这最远可投三百米，足以覆盖城前所有要道。


    赵范城墙，投石机如同蛰伏的巨兽蹲伏在城垛后。他压低声音：“拆卸两台投石机，备五十枚石油弹，送往青龙山。”


    魏刚一怔：“为何？”


    “我与青龙山达成了协议。”赵范望向远处朦胧的山影，“他们帮我们封锁那条小路。居高临下，一架投石机可抵千军。”


    魏刚恍然大悟，立即带人了拆卸两台投石机，并五十枚石油弹运送到青龙山。


    运送过程异常艰难，青龙山陡峭的山路上，护卫队和青龙山人肩扛手拉，绳索深陷进皮肉，汗水浸透了衣衫。


    整整两天，投石机才被安置在半山腰的平地上。


    这里的地理位置正好面对着路口，居高临下，足以封锁住这条小路。


    高凤红、夜空、刀疤、车厘子等一干人等跑到这里看这个新奇的武器，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瞄准那个弯道。”赵范亲自细心地指导着青龙山人调整投石机角度，如何投石，“石油弹落地即燃，务必要算准时机。”


    高凤红在一旁对土匪们喊道：“你们都要给我好好地学，别到时候打不出去，给我们丢人现眼。”


    赵范让人找来与石油弹相同大小重量的石头，放在投石机上，用力扳动开关，投石机转动，随之嗖地一声，石头被抛了出去，轰隆一声，砸在狭道上的旁边的巨石上，瞬间，巨石被砸得粉碎。


    众人皆惊，没想到这个抛石机的威力如此之大。


    高凤红让车厘子和五个机灵的土匪，负责操作抛石机，反复训练，直到能够熟练操作抛石机，赵范这次与高凤红等人告辞。


    夜幕低垂时，赵范站在城墙上眺望。十里堡内，新动员的一千名男子正在接受训练，火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加上原有的护卫队、新兵和张辽的五百官兵，总算凑足了两千人。可这个数字在六万敌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回到侯府时已是深夜，秦昭雪提着灯笼等在门前。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将她的担忧照得一清二楚。


    “羯族人会打过来吗？”她轻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带。


    赵范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昭雪已经扑进他怀里。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树叶。


    两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夜空星河璀璨，与城下的紧张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相公，你知道我们的愿望是什么吗？”秦昭雪仰着头，星光落进她的眼眸，“到一个世外桃源去，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战争，没有坏人......我会给你生一大堆的孩子，我们带着他们幸福地生活，直到我们老得不能再动了。”


    赵范将她搂得更紧些，心头涌起一阵酸楚。他何尝不向往这样的生活？可他肩负的使命，注定要让这个愿望继续搁置。


    “等我平定了羯族，给你父亲昭雪之后，我们就去找这样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他的承诺在夜风中飘散。


    秦昭雪转头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乱世中的承诺，就像水中的月亮，看得见却捞不着。


    赵范起身抱起了秦昭雪，走进房间里。


    “相公，你要干嘛？”秦昭雪娇羞地问。


    “我们好久没有运动了。”


    ……….


    第二天清晨，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探马浑身尘土，跪倒在议事堂前：“侯爷！羯族人连续攻陷北境五座城池！”


    满堂哗然。赵范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溅湿了衣袖。


    “什么？”赵范一惊，这么快连续攻陷五座城池。这次羯族攻势如此猛然，难道真是那个叫石破猫的人真是向人们传说的那样勇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想起边城的江梅，不知她怎么样了。那个总是带着倔强眼神的女子。幸好羯族人尚未攻打边城，或许是因为那里的防守确实无懈可击。


    他已经给江梅写过信，让她注意防守，羯族人有可能在最近有行动。江梅在回信时，问道，你若是担忧我，可回来帮助我守城。没想到，回信的第二天，界城便丢失了。


    这时，张辽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对赵范一拱手：“侯爷。”


    “何事？”赵范看到张辽急匆匆的样子，必是有事。


    “李儒清获悉羯族攻陷界城，今早派人告知我立刻回城，以便防守羯族人进攻。”


    赵范已经预料到，并不感到惊讶，走近张辽说道：“这次羯族人来势凶猛，北境已经丢失六座城池，你们也多加小心。”


    众人将张辽送到大门外，门外，张辽的士兵已经排队整齐，准备出发。


    张辽回转身体，拱手对赵范说：“侯爷，请多加保重！”


    赵范拱手：“你也要多加保重！”


    杨继云、马力、杜行、杨勇、谢虎等一干人也纷纷向张辽一一作别。


    众人回到议事堂，各自落座。


    赵范告知北境又丢失了五座城池。听闻战报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杨继云禁不住叹口气：“若是界城不丢，这五座城也不会丢。”


    赵范安慰道：“杨将军不必自责，羯族人这次攻势很猛，即使我在那里也很难抵挡。”


    “我们可怎么办？”杨勇在一旁问道。


    “我这边已经做好了应敌之策，不过我担心的是，巩喜碧未必会舍得用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来攻打十里堡。即使打下来对她也未必有何功绩。”


    “你是说巩喜碧会直接南下，攻打造化和奉天府？”杨继云问。


    “嗯，我想极有可能。”


    这时，从外面又跑进来一个探子：“侯爷，大事不好。”


    “怎么？”赵范问。


    “北境王率领五万大军去攻打界城，未曾想中了巩喜碧的计谋，被羯族人围攻，好在燕谷方等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将北境王救出，却损兵折将一万余人。”探子回道。


    众人皆惊。


    议事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范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些被标记的失守城池。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此刻，十里堡的城墙在朝阳下泛着金光，而那远方的烟尘，正在一步步逼近。城墙上，石油弹静静地躺在投石机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与火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