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云紫月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情人间的呢喃。


    但庭院中的温度，却比刚才威压最盛之时，还要低上几分。


    那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混杂着恼怒、不耐烦和一丝……一丝棋逢对手的凝重。


    如果说，刚才白素问的“诊断”，是直接掀桌子，那么现在，她提出的“治疗方案”，就是在掀翻的桌子上，重新摆上了她自己的棋盘，并且，直接将了云紫月一军。


    你不是说这是“护道之印”吗？好，我承认。


    但这个印，有后遗症，会让你最完美的“藏品”出现瑕疵，最终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


    你想让他完美无瑕吗？


    想。


    那好，只有我能治。


    这个逻辑闭环，无懈可击，精准地踩在了云紫月所有最在意的点上。


    她可以杀了白素问，但她杀不死“问题”本身。白素问提出的“神魂同化，失去自我”的可能性，就像一根最细微的毒针，扎进了云紫月的心里。


    她要的，是一个鲜活的，会思考，会痛苦，会依赖她的莫宇凡。而不是一个没有思想，只知听令的傀儡。


    傀儡，太廉价了。


    白素问，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丹谷少女，对人心的把握，竟丝毫不逊色于苏媚儿，甚至……更加直击要害。


    莫宇凡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的头有两个大。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两大超级财团争夺的珍稀项目。A财团（云紫月）已经控股，并且把他锁在了保险柜里。B财团（白素问）突然跳出来说，你们的保管方式有问题，再这么下去项目就要报废了，只有我们公司的技术才能完美维护，所以，必须由我们来接手。


    而他这个“项目”本身，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他心中的小人已经开始捶地痛哭：“我只想下班啊！为什么我的KPI一个个都这么敬业啊！”


    眼看新一轮的神仙打架就要爆发，几位太上长老已经悄悄向后挪动，准备随时跑路。


    莫宇凡知道，他必须再次开口。


    “师尊。”他轻轻拉了拉云紫月的衣袖，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全然的依赖与信任，让云紫月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丝。


    “弟子觉得，白姑娘所言，或许……有几分道理。”


    云紫月猛地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受伤。


    莫宇凡迎着她的目光，苦笑道：“师尊为我种下道印，耗费了无上心血，弟子感激不尽。但此印毕竟是逆天而行，正如白姑娘所说，强行扭转命格，或许真的会留下隐患。”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弟子不怕神魂同化，也不怕失去自我。只要能永远追随师尊，弟子万死不辞。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弟子……不想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影子。弟子想永远记住师尊的温柔，想永远能回应师尊的期盼，想永远……能像现在这样，感受着师尊掌心的温度。”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云紫月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是啊。


    他说的对。


    如果他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影子，那他此刻眼中的孺慕，话语里的依赖，就全都会消失。


    那样的“藏品”，还有什么意义？


    “凡儿……”云紫月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


    莫宇凡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师尊，不如……就让白姑娘留在宗门，为弟子调理一番？”


    “当然！”他立刻补充道，生怕云紫月误会，“弟子绝不会离开师尊半步！所有的调理，都在紫月峰，在师尊的看护下进行！这样，既能化解道印的隐患，又能确保万无一失。师尊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堪称绝妙。


    它满足了所有人的核心诉求。


    对云紫月而言，莫宇凡依旧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下，白素问的“治疗”，更像是在她的监督下，为她的“藏品”做一次免费的顶级保养。她掌握着最终的决定权。


    对白素问而言，她成功地介入了，获得了近距离“研究”莫宇凡的机会，她的“项目”，立项成功了。


    对莫宇凡而言，他暂时保住了小命，并且，成功地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白素问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变数。有变数，就有机会。


    云紫月沉吟了许久。


    她看了一眼莫宇凡充满期盼的脸，又看了一眼白素问那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最终，她缓缓点头。


    “可。”


    一个字，乾坤落定。


    ……


    于是，青云剑宗出现了一道奇景。


    丹谷的真传弟子白素问，没有住在规格最高的迎客峰庭院，反而“受邀”住进了宗主云紫月的私人领域——紫月峰。


    并且，她每日的工作，就是去宗主大人的洞府，为那位刚刚名震天下的莫宇凡师侄，“调理”身体。


    消息一出，整个青云剑宗都炸开了锅。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传得神乎其神。


    有说莫师侄渡劫受了重伤，命不久矣，宗主和丹谷仙子正在联手为他续命。


    有说莫师侄天赋太过妖孽，引来了天道诅咒，需要丹谷的秘法才能化解。


    更有甚者，编出了一套狗血淋漓的三角恋大戏，说宗主大人和丹谷仙子为了争夺莫师侄，已经在他身上下了几十种情蛊和毒药，现在是在比谁的解药更厉害……


    外界的风风雨雨，丝毫影响不到紫月峰顶的云海洞府。


    这里，依旧是那片与世隔绝的温柔囚笼。


    只是，囚笼里，多了一个穿着麻布长裙的“狱医”。


    “青帝长生经，修的是生机，讲究的是万物平衡。你的‘道印’，是以至阴至邪之力强行凝聚，如同在一方水土之上，建立了一座万年冰山，断绝了所有生机。”


    洞府内，白素问盘膝坐在莫宇凡对面，声音平淡地讲解着。


    “我的方法，不是搬走冰山，而是要在冰山之上，种下种子。引动天地间最纯粹的乙木灵气，滋养它，让它在极寒之中发芽，生长，最终，它的根系会遍布整座冰山，将至寒的死气，转化为至纯的生机。”


    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碧绿色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灵力，轻轻点在莫宇凡的眉心。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生命力，瞬间涌入莫宇凡的紫府。


    莫宇凡只觉得自己的元婴，像是泡在了最顶级的温泉里，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叮！检测到上古神通《青帝长生经》气息，是否进行解析吸收？】


    【解析中……1%……2%……】


    莫宇凡心中一喜。


    还有这种好事？免费蹭课，还能白嫖神通？这个“狱医”，请得值！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感觉到了另一道目光。


    云紫月就坐在一旁，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她所有的心神，都锁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当白素问的手指触碰到莫宇凡眉心的那一刻，莫宇凡能清楚地感觉到，师尊周身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那是一种“我的东西被别人摸了”的不悦。


    白素问对此视若无睹，她的手指，在莫宇凡的眉心，缓缓划过，然后是鼻梁，嘴唇……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不像是在治疗，更像是在用指尖，丈量一件艺术品的每一寸纹理。


    莫宇凡的身体，瞬间僵硬。


    大姐！你这是在治病还是在点火啊？！


    他能感觉到，师尊那边的气压，正在以几何倍数疯狂飙升。


    “白姑娘。”云紫月终于睁开了眼，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冷意，“调理经脉，似乎无需如此……亲近吧？”


    白素问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