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经没空理会了。


    因为，他感觉到，整个瑶光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云紫月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神明般的漠然。


    她看着莫宇凡，就像在看一只蝼蚁，在她的神国里，发表着亵渎神明的言论。


    “磨刀石？”


    她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人类的情感。


    “莫宇凡，你很……大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不再是试探，而是化作了实质的、足以碾碎元婴的恐怖力量，如天塌地陷般，朝着莫宇凡当头压下。


    “你可知，当宝剑太过锋利时，磨刀石的下场，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在莫宇凡的识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


    “是……粉身碎骨。”


    咔嚓。


    莫宇凡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的眼前开始发黑，神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直接碾成齑粉。


    化神大能，动了真怒。


    这场豪赌，他似乎……要输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莫宇凡的口鼻。


    化神境的杀意，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抹杀。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他的存在，要将他从根源上彻底消除。


    “住手！”


    “你敢！”


    洛凝霜、姬灵霜、苏媚儿，三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凄厉的剑光，一道霸道的龙气，一道诡秘的魔影，不顾一切地朝着云紫月冲去。她们竟然真的选择了，对一位化神大能刀剑相向。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云紫月甚至没有动。仅仅是她周身自然散发的护体霞光，就将三人的攻击尽数消弭于无形。她们的身体，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重重地撞在大殿的梁柱上。


    “不自量力。”


    云紫月轻描淡写地评价，目光始终锁定在莫宇凡身上，那股碾压神魂的力量，又重了三分。


    莫宇凡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压路机反复碾过的番茄，神魂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他不能死！


    死了，就真的要“下班”了，是永远下班的那种！


    在这生死一线间，他压榨出最后一丝神念，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师尊……碎掉的磨刀石……毫无价值……”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了云紫月的耳中。


    那股足以致命的威压，猛地一顿。


    莫宇凡抓住这千分之一刹那的机会，疯狂地燃烧神魂，继续吼道：“一块……能让您的宝剑……变得……天下无双的磨刀石……难道……不比一块废铁……更有价值吗？”


    “您……想看到……一柄独一无二的……有情之剑……还是……一柄和历代祖师……毫无区别的……无情之剑？”


    他在赌。


    赌云紫月那变态的控制欲和收藏癖！


    一个普通的、符合预期的藏品，远没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超出想象的、由自己亲手缔造的“绝世孤品”来得有吸引力！


    他，莫宇凡，就是打造这件“孤品”所必需的，独一无二的工具！


    杀了他，这个“项目”就失败了。云紫月最多只能得到一个普通的“太上忘情”传人。


    留下他，她则有机会，见证并亲手主导一个前无古人、震铄古今的“驭情剑仙”的诞生！


    这个诱惑，对于一个控制欲和收藏癖都点满了的化神大能来说，太大了！


    果然，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压，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去。


    莫宇凡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虚脱般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白衣，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活下来了。


    “很有趣的理论。”云紫月重新在主位上坐下，恢复了那副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温柔，已经彻底被一种审视和研究的冰冷所取代。


    “你想做那块独一无二的磨刀石，可以。”


    她看着莫宇凡，就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但，一件有自己想法的工具，终究是隐患。你的这个‘项目’，风险太高，我无法完全信任你。”


    莫宇凡心中一凛，知道最终的考验来了。


    他强撑着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的笑容：“所以……弟子的意思是……恳请师尊您……亲自出任我们迎宾峰项目组的……最高总监与最终决策人！”


    “我的所有计划，所有步骤，都将对您完全公开！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在您的监督和指导下进行！我不是一件有想法的工具，我只是您意志的延伸，是您用来打磨‘藏品’的，最顺手的那把刻刀！”


    这番话，堪称是企业狗向上司表忠心的终极模板。


    放弃所有自主权，将自己彻底变成对方手中的工具，只为换取生存和一点点“利用价值”。


    姬灵霜等人看着莫宇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们从未见过如此……能屈能伸，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廉耻的男人。在生死关头，他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反过来将了宗主一军。


    他不是在求饶，他是在邀请恶龙，住进自己的城堡。并且告诉恶龙，你不是来搞破坏的，你是来当物业经理的。


    “哦？”云紫月闻言，是真的愣住了。


    她设想过莫宇凡会求饶，会反抗，会用各种方法来保命。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将自己完全地，毫无保留地，置于她的掌控之下。


    这……


    这比直接杀了他，有趣一万倍！


    一个缓慢的，带着极致愉悦和占有欲的笑容，在云紫月的脸上，重新绽放。


    “好。”


    她吐出一个字。


    “‘项目总监’，我当了。莫宇凡，我期待你的‘工作汇报’。不要让我失望。”


    她站起身，看也不看桌上那些一口未动的菜肴，转身走向大殿深处。


    “宴席，结束了。你们，自便吧。”


    她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但那股无处不在的，监视一切的意志，却像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云顶峰，甚至……整个青云剑宗。


    ……


    当莫宇凡带着四个失魂落魄的女人，逃也似的回到迎宾峰时，他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赢了……但好像又输麻了。”他喃喃自语。


    危机是解除了，但他头上，从此多了一个24小时在线监控的顶头上司。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水深火热。


    院子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