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兔死狐悲
作品:《那些年,我在东莞遇到的女人们》 第二天下午
黄江镇,太子酒店
太子酒店,这座矗立在黄江镇中心、以其奢华和神秘闻名莞邑的地标性建筑,
在午后阳光下闪耀着金碧辉煌的光芒。
巨大的罗马柱,流光溢彩的喷泉,以及门前停满的各式豪车,
无不彰显着其主人太子辉在当地的权势与财富。
酒店内部更是极尽奢华,
水晶吊灯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穿着旗袍、身姿婀娜的服务员无声地穿梭其中。
然而此刻,
位于酒店顶层、不对外开放的“凌云”宴会厅内,
却弥漫着与楼下奢华氛围格格不入的凝重气息。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开一半,阳光勉强透入,照亮了空气中缭绕的青色烟霾。
足以容纳二十人的巨大红木圆桌旁,坐满了东莞地下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之前与李湛打过交道的虎门白沙强、黄江太子辉、厚街昌哥、常平明哥外,
还有新面孔塘厦楠哥、大岭山段哥,
以及其他六七位实力稍次、但同样盘踞一方的镇级话事人。
他们带来的贴身保镖则远远地站在墙边,如同沉默的雕塑。
会议显然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气氛沉闷而压抑。
厚街昌哥猛地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环视四周,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不忿,
“诸位!
我阿昌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
他李湛这次做得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啊?”
他拍着桌子,
“是,刘家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倒了活该!
但他李湛凭什么?
他凭什么跟官方的人配合打击其他镇的兄弟?
一夜之间,五个镇啊!五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他刻意略过了那五个话事人是刘家铁杆的事实,将重点引向李湛的手段。
“这算什么?”
昌哥的声音拔高,
“我们这些人,哪个跟当地的…跟那些穿制服的老爷们没点香火情?
平时打点、孝敬,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求个平安,求个井水不犯河水吗?”
“可他李湛呢?”
他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
“他竟然跟官方配合,来对付咱们道上的人!
这他妈是坏了规矩!
千古以来,江湖事江湖了,
他这么搞,以后是不是谁跟他有过节,第二天官方就上门抄家?
这还怎么玩?啊?!”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波澜。
“昌哥说得在理!”
“是啊,这手段太狠了,不留余地啊…”
“今天能灭刘家的狗,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法子对付我们…”
几个跟昌哥和明哥比较熟,或者自身也不太干净的话事人纷纷出声附和,
脸上都带着兔死狐悲的惊惧。
李湛这种行为,超出了他们认知里的“游戏规则”,带来了最原始的恐惧。
常平明哥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众人,
“咱们在座的,谁屁股底下是百分百干净的?
经得起这么查吗?
他李湛今天能开这个头,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
一时间,
宴会厅里充满了对李湛“破坏规矩”、“勾结官方”的声讨之声,恐慌和愤怒在弥漫。
“规矩?”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
众人望去,是塘厦的楠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
他今天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核心会议,但气场却不弱。
“昌哥,明哥,”
楠哥语气不急不缓,
“我想请问,什么是规矩?
刘家势大,压着我们所有人的时候,讲规矩了吗?
他们纵容刘世杰在东莞横行霸道,抢生意、玩女人的时候,讲规矩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刚才附和最响的几个人,
“至于说跟官方有联系…
在座的哪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镇上的场子出了事,
第一个电话不是打给某位所长、某位队长?”
这话问得几人脸色讪讪,无法反驳。
楠哥继续道,语气转为凝重,
“李湛是不是勾结官方,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做到了我们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他能让官方力量,在特定的时候,为他所用!这才是关键!”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力,
“现在的规矩,已经不是我们过去打打杀杀、划分地盘那一套了。
上面的刀一直悬着,‘一镇一话事人’为什么这么安排?
真以为是让我们过家家吗?
那是为了方便管理,更是为了方便…收割!”
“收割”二字,他加重了语气,像一把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却无人敢轻易点破的终极恐惧。
“李湛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拼命想洗白,甚至都把所有赌档清掉去做房地产。”
楠哥看向一直沉默抽烟的太子辉和白沙强,
“辉哥,强哥,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
他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他可能…
是唯一一个,能带着我们找到一条新活路的人。”
会场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次沉默的内涵已经变了,从单纯的恐惧和愤怒,变成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挣扎。
这时,大岭山的段哥闷声开口了。
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低沉却带着分量,
“楠哥话说得漂亮。
但我段某人大岭山那块地方,现在被李湛的地盘夹在了中间。”
他抬起眼,目光坦诚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没什么野心,就想带着手下兄弟有口饭吃。
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我懂的不多。
我就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想跟着李生这条路走,我和我手下那帮糙汉子,会是什么下场?
是被当成自己人,还是有朝一日,也被当成需要‘清理’的障碍?”
段哥的话,代表了在场许多实力中等、处于观望状态的话事人最现实的担忧。
他们怕的不是李湛强大,
而是怕在强大的李湛面前,失去最后的自主和尊严。
太子辉作为东道主,终于缓缓掐灭了烟头。
他环视全场,语气沉稳,
“阿昌说的气话,有他的道理。
阿楠看的局面,也很透彻。
段哥的担心,更是实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随着时势变的。
李湛这次的手段,是警告,也是示范。
警告我们旧路可能走到头了,示范了一条…或许能走通的新路。”
“至于怎么选,”
太子辉目光深邃,“是继续抱着老黄历等那把刀落下来,
还是想办法一起上李湛那艘看起来风险很大、但方向可能对的船…
今天恐怕也讨论不出结果。”
他看了一眼白沙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有一点,”
白沙强接口道,声音粗粝,“不能再把他当做一个简单的长安话事人看了。
他的势,已经成了。
怎么跟他相处,是我们在座每一个人,接下来最要紧的功课。”
会议在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分裂的氛围中结束。
没有人达成共识,
但李湛的形象和力量,已经如同太子酒店的巨大阴影,
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东莞地下大佬的心中,逼迫着他们做出最终的抉择。
而风暴眼中的李湛,此刻并不关心这些暗流涌动的会议。
他正在自己的新版图上,筹划着下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