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两银子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一两?”山羊胡掌柜如遭雷击,两手连摆:“不成,不成,娘子说笑了,这价儿本钱都差得远!”
一旁,西门庆和武松也相视一眼,心中满是震惊,
潘金莲她微微侧身,纤细的手指指向身后那熙熙攘攘、堆满天麻的整个市场:“这位掌柜,七天前,你这摊位的天麻独一份,自然值那个价。可现在?这东平府药材集市上,像这样成色的天麻,家家都堆成了山!你说这价钱,还能是七天前的价儿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山羊胡掌柜脸上的笑容。
山羊胡掌柜的脸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去,变得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急道:“娘……娘子!话不能这么说啊!小老儿这货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价钱连夜收来的!本钱就……就将近三两五钱银子一斤呢!您看……您看稍微降点也行,四两?不,三两五钱!您看如何?”
他眼中满是哀求,试图挽回。
武松在一旁,看山羊胡掌柜说得可怜,搭话道:“嫂嫂,你看此人怪可怜的,要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潘金莲瞪了回去,西门庆拉了拉武松,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潘金莲放下手中的天麻,对山羊胡掌柜说道:“做买卖本就是‘有赚有赔’。七天前,你五两银子一斤,将这些天麻卖给我时,想来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形势变了,你问问这满市场的人,除了我们家,还有谁能一口吃下你这九百斤天麻?”
山羊胡掌柜一下愣住了,他知道潘金莲所言非虚。
刘伯也来过多次药材集市,当下帮腔道:“掌柜的,这药材不比粮食,存放不易,虫吃鼠咬,受潮发霉,都是转眼间的事。拖上个把月,莫说一两银子,怕是半两都无人问津,只能烂在手里,血本无归。掌柜的,是壮士断腕,还是抱着这堆‘金山’等它变成‘烂泥山’,你自己心里还能没数?”
“既然掌柜的不愿卖,那也绝不勉强。”潘金莲也不再看那面如死灰的山羊胡掌柜,转过身去就要走,没有半分留恋。
“等等!娘子!等等!”就在潘金莲即将走出几步时,身后传来山羊胡掌柜带着绝望哭腔的嘶喊。
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踉跄着追了两步,颤声道:“一……一两!就一两!卖了!全卖给您了!娘子……您……我算是服了……”
潘金莲脚步顿住,缓缓转身,帷帽轻点:“刘伯,验货,过秤,付钱。”
西门庆和武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武松忍不住低声道:“哥哥……这……这买药还能这么买?俺滴个乖乖……”
西门庆也是心中巨震,看着潘金莲那在素色衣裙包裹下,依旧显得玲珑有致、风姿绰约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位嫂嫂,绝不仅仅只有惊人的容貌,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看似寻常的素衣背影,此刻在他眼中,竟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智慧和力量之美,让他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怎么样?傻眼了吧?”锁灵贱兮兮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在西门庆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调侃,“啧啧,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叫‘奇货可居’时漫天要价,‘供过于求’时落地还钱!你那小嫂子,深谙此道啊!心够黑,手够狠,不过……嘿嘿,够劲!我喜欢!比你这傻小子精明多了!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收敛点,小心长针眼!”
西门庆脸上一热,赶紧收回目光,心中暗骂锁灵多嘴。
刘伯则满脸红光,指挥着小厮们手脚麻利地清点、过秤、装车。
九百斤上等天麻,按照潘金莲的吩咐,被小心翼翼地搬上板车,这才取过钱箱付了银子。
山羊胡掌柜拿着银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摊位,再看看周围那些同样堆满货物却无人问津的药商,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呕出血来,整个人几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潘金莲并未就此离开。
她带着刘伯等人,继续在市场里随意走走。
这一次,那些原本围拢过来的药商们,眼神都变了。
有敬畏,有恐惧,也有深深的忌惮,再没人敢轻易上前推销自家的药材了。
潘金莲仿佛没看到这些目光,她走走停停,不时在卖地黄、丹参、柴胡等药材的摊位前驻足。
有了刚才那场“杀价”的余威,潘金莲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就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不少品质上乘的药材。
刘伯一边付钱,一边指挥小厮们将这些“添头”也装上板车,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他悄悄凑到西门庆身边,压低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大官人,您瞧见没?就刚才那九百斤天麻省下的银子,买这些地黄、丹参的钱全包住还有富余!简直跟白捡的一样!娘子这手段,真是神了!”
西门庆看着潘金莲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只能再次摇头苦笑,心中对这个嫂嫂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
药材采购接近尾声,板车几乎堆满了各式药材。
潘金莲清点了一下货物,黛眉微蹙,对西门庆和武松道:“基本所需都齐了。只是老朝奉特意叮嘱要的那味‘栝蒌’,今日所见,品级都差些火候,这味药必须要上乘好药材,不然怕会影响生药铺子生意。”
刘伯闻言,连忙接话道:“娘子说的是。老奴也听说过,若论栝蒌品质,当属高唐州出产的最佳。那里的栝蒌个大、皮薄、瓤厚、色正、糖分足,是公认的道地药材。咱们要买上好的栝蒌,怕是真的跑一趟高唐州才稳妥。”
“高唐州?”西门庆心中一动,立刻有了决断。
他看向武松:“三弟,柴大官人正在高唐州探望其叔父。我们既已收下他的厚礼,也回了信,于情于理,都该亲自去拜会一趟。同时,也正好为铺面采购写上等栝蒌。此地距离高唐州不算太远,快马加鞭,来回加上办事,十来天就够了,不会耽误太久,你看如何?”
武松一听要去高唐州见柴进,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极!俺早就想再去见柴进哥哥一面了!哥哥说得对,是该去拜会!”
潘金莲看着他们俩,帷帽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你们俩……认得栝蒌吗?知道怎么分辨好坏吗?”
西门庆和武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老实地摇摇头。
武松更是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嘿嘿,嫂嫂,这个……我哥哥是虽然是解元,我刀枪棍棒也在行,但这药材嘛……嘿嘿,不怕嫂嫂笑话,我连桃仁和杏仁都分不清!”
潘金莲无奈地摇摇头:“罢了,那我便随你们走一趟高唐州吧。免得你们被人糊弄,花了冤枉钱还买不到好药。”
西门庆和武松自然满口答应,有潘金莲把关,买药之事便万无一失了。
一行人回到小院,西门庆立刻着手安排。
数名小厮押运着此次在东平府采购的所有药材,先行返回阳谷县。
至于前往高唐州采买栝蒌,因药材不多则无需小厮搬运了,付些银子,交给当地车马行运回阳谷县便是。
西门庆、武松,时迁,还有刘伯和潘金莲,则动身前往高唐州。
临行前,还有一件要事。
西门庆唤来张顺,数月相处,一同经历发解试的风波,两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码头上,秋风带着水汽,吹拂着两人的衣袍。
“张顺兄弟,发解试已毕,我等也要离开东平府了。”西门庆拍了拍张顺结实的臂膀,语气诚挚,“这些日子,多亏兄弟你操持船只,护持左右,这份情谊,西门庆铭记于心!”
张顺也是性情中人,闻言眼圈微红,用力抱拳:“大官人言重了!能结识哥哥这般英雄人物,是俺张顺的福气!日后若有差遣,只需捎个信来,水里火里,俺张顺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大官人,二郎,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正顺深深一揖,强忍着离别之情,转身大步踏上那艘熟悉的客船。
船帆升起,在水手们的号子声中,大船缓缓驶离码头,顺流而下。
西门庆和武松站在岸边,目送船只消失在河道拐弯处,心中都涌起浓浓的不舍。
“唉,江湖儿女,聚散无常。走吧,咱们的路还长着呢!”武松用力揉了揉鼻子,豪爽地说道,打破了离别的感伤。
西门庆点点头,收敛情绪。四人一行——西门庆骑着雪白的白龙马在前,武松骑着枣红马护在潘金莲的马车旁侧,机灵的时迁则坐在车辕上,娴熟地驾驭着马车,一行人踏上了通往高唐州的宽阔官道。
潘金莲端坐车中,轻纱帷帽放在一旁,只隔着车窗看着外面。
车轮辘辘,马蹄哒哒,武松却时不时揉揉眼皮。
西门庆瞟了一眼武松,武松笑呵呵道:“怪哉,我这右眼皮子跳个不停,难道,这次去高唐州,要大开杀戒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