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木谷楼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八月末了,日光白惨惨地泼洒在青石板路上,蒸腾起阵阵扭曲的地气,连街边老槐的叶子都蔫巴巴地垂着,纹丝不动。


    秋蝉高鸣下,不时有学子烦躁地放下书本,走到水缸旁,舀起一瓢凉水兜头淋下,然而那瞬间的清凉转瞬即逝,更深的燥热又迅速从五脏六腑里冒出来。


    就在这份焦灼和压抑中,一道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穿过晒得发烫的街巷,溜进了绣江边上那座不起眼的院落。


    此人正是时迁,他已经离开三天了。


    如今的他风尘仆仆,嘴唇干裂,但那一双鼠目却异常晶亮。


    时迁的归来,像一枚石子投入了这闷热的死水。


    小院里同样闷热难当,西门庆、鲁智深、武松几人围坐在院中一棵半死不活的枣树下,空气都仿佛是凝固的、发烫的胶。


    “西门大官人!诸位哥哥!”时迁沙哑着嗓子,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接过武松递来的粗瓷大碗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


    众人目光灼灼地聚焦在他身上。


    鲁智深搓了搓粗壮的手腕,瓮声瓮气道:“时迁兄弟,怎的不见你的‘投名状’?”


    西门庆则端坐不动,只是轻敲着桌子,笑盈盈看着时迁。


    时迁抹了把嘴,嘿嘿一笑,眼中精光更盛:“摸清了,门儿清!那血头陀和高衙内,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速加快,“连着三日,雷打不动!每日未时三刻前后,那高衙内必定与血头陀一起,大摇大摆地去城南‘木谷楼’!啧啧,当真是半点不知收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衙内去找乐子!”


    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压得更低:“这俩货色到了木谷楼,是熟门熟路。先在雅间里泡那劳什子木桶浴,听说水里还得撒香花花瓣,讲究得很!泡泡澡,喝点小酒,然后就挑姑娘,寻欢作乐,不到天黑不出来!那血头陀,呸,什么狗屁头陀,酒色财气样样沾边,佛祖见了都得摇头!”


    时迁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最后定在西门庆脸上,一字一顿道:“小弟在对面房顶上蹲了整三日……”他瘦小的拳头一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血头陀还能不死?”


    “……啪!”时迁话音刚落,西门庆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决,像淬了火的寒铁:“好!就这么办!明天!让这血头陀变成死头陀!”


    “呸!废柴!”锁灵在西门庆神识中毫不客气地嘲弄,“看看你收的都是些什么小弟?蛇鼠一窝!个顶个的都是坏到流脓的主儿!”


    她话锋忽地一转,带着点惊叹的意味,“不过嘛……啧啧,这等损招,你们几个估计想不出来,倒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够绝!够损!本姑娘……嘻嘻……很是喜欢啊!”


    西门庆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一牵……


    次日,城南,木谷楼。


    即便是在这闷热的盛夏午后,木谷楼的门脸依然透着一股慵懒又奢靡的气息,朱漆大门半开半掩,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蔫蔫地垂着丝绦。


    楼内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声,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甜香和熏烤沉香的烟气,在灼热的空气中发酵出一种令人昏沉的异样味道。


    高衙内一身骚包的亮绸锦袍,慢悠悠地踱步进了楼。


    血头陀紧随其后,腰挎双戒刀,大剌剌地紧跟高衙内也迈步进入楼中。


    “哎哟喂——我的二位爷!今儿可算把您二位贵人盼来喽!”一声夸张甜腻的招呼声响起。一位穿着团花褙子的老鸨立即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


    高衙内看都懒得正眼看她,随手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叮当”一声抛过去,斜着眼,语气里带着习惯性的轻慢:“少废话,新淘腾来的那两个扬州瘦马呢?昨儿说好的新鲜货……”


    他似乎察觉不对,又疑惑地上下打量了老鸨一眼,“咦?你这老货瞧着倒面生,徐妈妈呢?”


    那老鸨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碎银,脸上堆出更浓的谄笑:“回衙内爷的话,这儿的徐妈妈昨儿突然就染了寒症,奴家是临时过来替班的,还望衙内爷您多担待则个!”


    “哦?”高衙内哼了一声,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老鸨心领神会,立即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些,用团扇半掩着脸,那眼神仿佛在传递一个天大的秘密:“衙内,您可是贵人自有天运!香儿和甜儿两位新来的姑娘一早就听说衙内和大师要来,巴巴的就在二楼雅阁里备好了新到的蔷薇汤儿,水温正合适。她们呀,还专门说要试试家传的‘水磨功夫’给二位爷解解乏呢!”


    “水磨功夫”几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媚,带着无限的遐想空间。


    高衙内一听,所有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那猪哥样再也掩饰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算你会来事儿,走!”


    他急不可耐地抬脚就往二楼走,血头陀面无表情,也紧跟而上。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呻吟。


    木谷楼的二楼果然另有一番天地。


    推开雅间的门,一股更热、更湿、更馥郁的水汽混合着女儿香扑面而来。


    屏风之后,传来轻微的水声,隐约可见雾气蒸腾。楼梯口,果然已经俏生生立着两名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香儿和甜儿。


    她们显然是精心装扮过,妆容艳丽,身段玲珑,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若隐若现,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甜笑,躬身万福。


    “衙内爷~”


    “大师父~”


    声音娇滴滴,如同出谷黄鹂,又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香儿的眼睛尤其媚,似有意无意地瞟了高衙内一眼,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甜儿则看起来更活泼些,嘴角微翘,目光大胆地在血头陀健壮的身躯上逡巡。


    甜儿娇笑着,轻轻拉住血头陀肌肉虬结的手臂,引着他向侧面的偏房走去。


    高衙内则被香儿笑着引到了正中的豪华雅间。


    一进门,水汽更盛。


    朦胧的雾气中,可见一只巨大的柏木浴桶,里面已盛了大半桶热气腾腾的清水。


    香儿妩媚一笑,背过身去,俯身正在用一只长柄铜瓢往桶里添加热水。


    她身上只系着一件葱绿色的抹胸,细细的丝带垂在光洁如玉的腰窝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勾勒出极诱人的腰臀曲线。


    高衙内只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口干舌燥。


    他哪里按捺得住?嘿嘿淫笑着,一步上前,抬起肥厚的手掌,用力在那紧绷而富有弹性的圆臀上“啪”的拍了一记!


    “啊呀!”香儿似受了极大惊吓,猛地直起腰,手中铜瓢“咚”的一声掉进桶底,溅起一大片水花,贝齿轻咬下唇:“爷~~~!您吓死奴家了……”


    声音发颤,如同受惊的小鹿。


    高衙内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心痒难耐,猪哥相毕露,眼珠都差点粘在对方身上。


    香儿见状,眼波流转,迅速换上了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她款款走到高衙内身前,伸出春葱般的玉指,轻轻点在高衙内油腻的脖颈上,调皮地画着圈圈。


    指尖慢慢下滑,灵巧地探向他交领处的犀角扣。


    “咔嗒”一声,第一颗扣子解开,随即是第二颗,第三颗……那双巧手仿佛带着魔力,高衙内肥胖的身体在这轻柔的抚触下酥软了大半,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配合地张开双臂。


    片刻工夫,高衙内的外袍、中衣、里衣层层委顿在地,露出了白花花年猪般的身躯。


    他迫不及待地抬腿,笨拙地跨进热气氤氲的大木桶中,“嗬——~~~!”身体彻底松弛下来,肥厚的下巴几乎埋进水里,眼睛惬意地闭上。


    “爷,您先舒舒服服泡着,我去给您取些新摘的花瓣来,包管您神清气爽……”香儿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目光在高衙内光溜溜泡在水里的身体上飞快扫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和冷笑。


    她轻巧地绕过木桶,慢慢退出了内间。随着她的离去,内间的门被轻轻地带上,只留下一室朦胧的水汽和在热水中喟叹的高衙内。


    仅仅一墙之隔的偏房,血头陀也已靠在桶壁上,双戒刀放在离木桶不远处的红木案几上。


    时间仿佛凝滞,只剩下木桶中热水蒸发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和粗重的呼吸。


    突然!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个木桶中的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平静的水面瞬间被打破,不再是细微的涟漪,而是如同开了锅般猛地掀起了大片大片的浪花!


    水波剧烈的左冲右突,“哗啦哗啦”地拍打着木桶内壁,溅起老高,将桶边的地面迅速打湿。


    “嗯?”血头陀猛地睁开眼,眼中凶光乍现,脸上惬意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警觉!


    怎么回事?水怎么无缘无故晃荡起来了?


    楼下猛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是许多碗碟、花瓶、桌椅瞬间被掀翻、砸碎、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混合噪音!这声音刺耳尖锐,极具破坏力,瞬间打破了楼内所有的平静!


    紧接着!


    “咔啦啦啦——!”


    头顶上方的梁柱发出令人牙酸心颤的可怕撕裂声!


    屋顶的瓦片如同被无形巨手疯狂拍打般,“噼里啪啦、乒乒乓乓”如疾风暴雨般砸落下来!砸在二楼的过道地板上,砸在楼梯上,甚至有几块穿透了不太厚的装饰层,从半空中坠落,砸在一楼大厅的青砖地上,碎裂成无数碎片!


    一时间,尘土弥漫,木屑飞溅,碎片横飞!


    老鸨的尖叫声瞬间高亢入云——“地龙翻身……房子要塌啦……快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