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豪却没把阿水的字字箴言放在心里，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才开口。


    “阿水，是你太过单纯，也把问题想得太过片面。”


    “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保证自己绝无私心？”


    “无情宗那几人分明就有潜进去并全身而退的能力，那他们为何不能顺手救出师父？”


    “反而是等我们出手相助之后，才撒谎说师父的情况糟糕。”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过于反常了吗？”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跟和胡威演的一出戏，只等我们暴露，最后一网打尽！”


    阿水摆手反驳，“不，不是的！他们当时确实是深陷危机无暇顾及其他……”


    李豪却忽而露出令阿水胆寒的笑意，“呵，你相信？你拿什么去相信？”


    “你是亲看见他们逼不得已，还是亲耳听见他们另有苦衷？”


    “不要跟我说什么感觉什么心的！我通通都不会信！”


    “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那就是真切发生过的事实！”


    阿水抿唇，有些不知所措立在了原地。


    李豪却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以往的温柔。


    “抱歉，我刚刚那样吓到你了，可是阿水，人心险恶，如果不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的想法，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明白吗？”


    “当你深陷在泥潭之中自救都尚且困难，何必浪费心思去担心岸上的人如何？”


    “这个时候，唯有明哲保身，确保自己的安危才最重要！”


    阿水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坚定。


    “如果我看见的是，他们同样在泥潭之中苦苦挣扎？是否团结一致互帮互助才是更好的对策？”


    李豪似乎再也绷不住，一边狂笑一边掉眼泪。


    “哈哈哈哈！那不是更好吗？泥潭里的人越多，我们才越好踩着他们爬到岸边！”


    “他们生来高贵！拥有惊世的天赋和数不尽的机遇和资源，就算是暂时落入泥潭，想要出去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我们不同，我们只是没有实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唯有不惜任何代价往外爬，才有活命的机会！”


    “什么素质什么道德统统都是狗屁！我才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烂好人！”


    “我只是一个挣扎在底层，不抓住唯一的机会往上爬，就会被那些所谓强者随手辗死的蝼蚁！”


    “阿水，实力低贱还想学别人做善人，到最后别说救出爹娘，不被这吃人的世界吞得骨头渣子不剩都算好的！”


    阿水沉默了，她并不想按照这样极端的偏见去看待这个世界。


    可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面对。


    只是她眼中尚存希冀。


    “阿豪，我知道想要在这比深海还要黑暗的人世生存会很难，但是族长说，只要我们坚定往上走，终有一天会抵达充满光明的彼岸。”


    “也只有抱着这样的信念前行，你才不会被此刻的黑暗拖入无尽深渊。”


    李豪不说话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用小到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轻喃。


    “太迟了，都太迟了……”


    今夜对于一些人来说，注定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但是时间从不会为谁停留。


    到了太阳该升起的时间，谁也无法阻止光明彻底将黑暗驱散。


    季南乔罕见地起了个大早，肚子空空的她，正在琢磨今天的早餐吃什么。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武伍打着呵欠走出来，看见院子里勤奋努力的身影，有些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


    “是我眼花吗？这个时辰小师妹居然起床了？”


    不过看她的动作有点狗狗祟祟，武伍决定隐匿气息偷偷看看她在做什么。


    然而还没完全靠近，一个速度极快的锅铲横亘在他脖子的要害前。


    “二师兄！要搞偷袭的话，你还是太慢了！”


    只是这画画，要是季南乔手里拿的是剑，武伍还会觉得这一幕有种逼格满满的帅气。


    可惜，季南乔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滑稽，营造的氛围基本都被破坏干净。


    武伍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笑意，“原来你大早上偷偷摸摸的，是准备做一份黑暗料理功击自己的味蕾吗？”


    季南乔气得撂起锅铲，甩起袖子准备往外走。


    却不料武伍彻底憋不住笑意了。


    她此刻满脸黑灰，袖子和衣襟都沾上不明污渍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最为好笑的是，她的头顶还有一缕翘上天的呆毛，这样的画面，谁能忍得住不笑？


    季南乔走到一半猛地转头看向武伍，“你笑什么？”


    然而武伍只是轻咳一声，“那个，没事，你玩去吧，早饭这样棘手的难题还是让师兄出手解决比较好！”


    说着，他主动把季南乔特制的粉色围裙穿好，一边收拾季南乔留下的残局，一边准备新的材料重新制作早餐。


    季南乔双手环胸，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敢嘲笑她的厨艺？


    等她那天学成归来，必定艳惊四座！


    只是还没走两步，这只花脸猫就被姜淑婉逮了个正着。


    对方一边叹息，一边掏出自己的帕子沾湿，仔细给季南乔的脸擦干净。


    “好了，换身衣服再下来吃早饭。”


    只可惜温馨的一幕并未持续多久，等季南乔再下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季南乔愣了一秒，撒腿就转身往楼上跑。


    只可惜，对方的开口速度比她还快。


    “早啊，小友，昨夜睡得可好？”


    季南乔本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开溜。


    但是姜淑婉的话让她停在了原地。


    “南乔，到底怎么回事？钱老说他昨夜机缘巧合之因为你的帮助，得以脱身，今日特来上门感谢的。”


    季南乔努力挤出一抹笑意缓缓转头。


    忍着想不管不顾把这无耻老头暴揍一顿的心思，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是吗？托您的福，一夜无梦呢！”


    她压根就没睡着，做个毛线的梦啊！


    然而钱老却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教的功法有些遗漏的部分，看来你的悟性不错，自己就解决了呢！”


    季南乔阴测测地笑着，手上动作几乎要把指关节都按出响声。


    “您听不出来我说的是反话吗？睁大眼睛瞧瞧我这比抹了灰还要重的黑眼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知不知道昨晚她听着脑海里叽叽喳喳吵了一夜的声音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