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吻

作品:《她靠噬恶念破案

    这天晚饭后,贺黎筠随崔芳华一同收拾厨房时,状似闲聊般提起:“妈,之前你在网上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嗯,就是制伏歹徒的那个。”


    他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其实,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当时,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自从儿子对外宣称正处于“小心追求”阶段后,崔芳华的好奇心就像被羽毛挠着,都快憋出内伤了。


    但她深知儿子性格内敛,加上前阵子儿子忙着侦查那起邪教大案身心疲惫,生怕追问会给小情侣压力,万一交往不顺没几天就分手反而坏事……于是硬是忍了整整三个月,连那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见儿子主动提及,崔芳华眼睛一亮,以为儿子终于要跟自己说他甜蜜的恋爱经过,正要打趣地八卦一番时,却听到他话音一转道:“不过,当时会对她特别留意,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她的名字,也叫‘薛宓’。”


    贺黎筠语气平静,却悄悄观察着妈妈的反应。果然,崔芳华大吃一惊:“这么巧?字也一模一样吗?”


    “嗯。”贺黎筠点点头,顺着早已编织好的故事线往下说,“就因为这么巧,我和她聊了起来。她说她原本有个亲妹妹,叫薛宁。父母是被邪教洗脑的教徒,坚信末世将至,唯有绝对服从教主才能得救。整个邪教内部相对封闭,她们自出生起一直没上户口,也不准读书、看新闻、上网。”


    “邪教?!难道就是你前段时间和隔壁市一起侦破的那个……那个‘宝贝乐园’邪教组织?!”


    贺黎筠再度点了点头:“两年前,她带着妹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在逃到青江市后走散了。这两年,她东躲西藏,所以学习了一身武艺。直到这次我们打击那个邪教,她作为重要线索提供者站出来,市里特批,才帮她解决了身份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我一听这时间线和经历,立刻联想到我们家宓宓,就偷偷拿了宓宓的牙刷去做了DNA比对……”


    崔芳华屏住了呼吸。


    “结果证实,她们确实是失散的亲姐妹。”贺黎筠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怀疑,两年前妹妹走失后,可能因为惊吓过度失去了记忆,这才被王姜成遇上并拐走。正因为她从未上过户口,我们当初才怎么都查不到她的家人……”


    崔芳华一时怔住,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没想到短短两年就找到了真正的家人……


    等等,自己怎么能这么想!这对姐妹已经吃了太多苦,如今能够团聚是天大的好事,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连忙压下那一丝不舍,追问道:“那……这件事你和宓宓说了吗?”


    “嗯,昨天我安排她们见了一面。”贺黎筠观察着母亲的脸色,继续道,“宓宓,不,是薛宁,见到姐姐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她姐姐的意思呢,是希望以后能把妹妹接到身边亲自照顾,也想让她改回原来的名字——薛宁。”


    崔芳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流露出明显的不舍:“可……可法律上,我已经收养了宁宁啊。就不能……让她继续做我的女儿吗?我们也可以一起照顾姐姐的。”


    “妈……”贺黎筠放软了声音,耳根有些发红,“她们是亲姐妹。您不解除收养关系,以后万一……我们结婚了该怎么办?两个人名字一样,总会被说闲话的。”


    虽然明知这一切不会发生,虽然薛宓一直以来都没被崔芳华正式收养,但为了让母亲安心放手,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语气恳切:“又不是以后就见不着面了,只是改回本名,让她们姐妹团聚。我也问过薛宁,她自己也想要和姐姐住一起。”


    崔芳华脸上写满了失落,但她明白,儿子说得在情在理,自己确实没有权利阻碍人家骨肉团圆。


    她叹了口气,转而关心起另一件大事,眼睛重新亮起光:“那你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家长呢?我可是盼了好久!”


    “明天就可以!”贺黎筠立刻接话,但随即又顿了顿,略显谨慎地补充,“不过,薛宁还不知道她姐姐和我正在交往。明天薛宁和林美美正好约好了出去玩,我等她出门后,再带薛宓来见你。”


    “为什么不告诉妹妹?”崔芳华有些不解,“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多好啊。”


    “我们商量过了,本来我们都是她的哥哥姐姐,关系突然转变,薛宓担心万一我们以后相处不好分手了,会对妹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想等我们感情更稳定一些,再找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贺黎筠早有准备,一番解释天衣无缝后,又抛出一个让崔芳华无法拒绝、且对“未来儿媳”好感倍增的理由:“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见家长,但薛宓一直说,特别感谢妈你这两年对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说什么也要亲自登门道谢。是她特意拜托我,想早点来见你的。”


    原来是这个理由。


    果然,尚未见面,崔芳华的心已经暖暖地陷下去一块,对这个尚未谋面的未来媳妇,生出了十分的满意和怜爱。


    第二天傍晚,贺黎筠带着薛宓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口。崔芳华早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听到门响,立刻紧张又期待地迎了上去。


    门一开,崔芳华的目光便瞬间落在了儿子身旁的姑娘身上。


    网上那段拍得有些晃动的视频,她反反复复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可真人站在眼前,竟比视频里还要亮眼几分。


    尤其是那双清澈乌亮的眼睛和挺翘的鼻梁,和家里的小丫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眼前这位更多了几分成熟清冷的气质,身姿也更为高挑窈窕。


    果然是姐妹啊,崔芳华心下暗叹,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


    她又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儿子,今日难得穿得这般衣冠楚楚,连站姿都比平时更显挺拔。这般精心打扮的模样,倒显得郎才女貌,让崔芳华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了几分。


    “阿姨好,我是薛宓。”


    薛宓其实无所谓自己黑不黑户,但贺黎筠却很执着要给自己一个合法的人类身份。


    是为了让她以合法的身份站在他家人的面前吗?


    原本,薛宓只觉得配合他演一场戏罢了,并无所谓。可明明是天天见到的人,被贺黎筠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式引见时,薛宓竟免不了产生一种陌生的紧张。


    她衣服换了又换,终于舍弃了自己爱好的艳丽红色,改为了一身素雅温婉的米白色连衣裙。明亮的色彩被收敛,平日那份不自觉流露的明媚张扬也被刻意压下,显得格外乖巧安静。


    甚至,连见面时的说辞和礼物,她都暗自斟酌了一番。


    “最近天气转凉了,听黎筠说您有时会肩颈不适。这条披肩很软和,您在家看书看电视的时候披着,希望能暖和些。”


    她说着,递上手中精心准备的礼盒。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太有心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呀!快进来,快进来坐!”崔芳华嘴上嗔怪着,脸上却笑开了花,亲热地拉住薛宓的手腕将人迎进了屋。


    进屋后,崔芳华很快便发现,这小姑娘对家里的布局熟门熟路的。换鞋时自然地拉开常用的鞋柜门,走向客厅时也无需指引,甚至连牙签筒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看来自家儿子没少请人家来家里……她心里暗自偷笑着,而一旁的贺黎筠,却对薛宓不同以往的模样瞠目结舌。


    平常只有他们两人时,让她洗个水果都不乐意的。小孩模样时天天享受着崔芳华的照顾,简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可今天,不仅主动帮崔芳华布菜、添汤,还一脸关心地说:“是啊阿姨,黎筠他平时工作太拼了,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也很担心他的胃呢。以后我得好好监督他才行。”


    贺黎筠:“……”


    他心里默默吐槽:工作忙也得回来的原因,就是这个小祖宗不会烧饭,他若不会来,她天天吃垃圾食品。


    而聊着聊着,崔芳华说起了收养薛宁这两年的点滴,贺黎筠就见薛宓的眼眶瞬间泛红,一把握住崔芳华的手,哽咽道:“阿姨,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宁宁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们姐妹团聚,多亏了你们。”


    直把一旁的贺黎筠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番真情流露,彻底击中了崔芳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是越看这个未来儿媳越满意。


    模样好,气质佳,懂礼貌,知恩图报,更重要的是,儿子看她的眼神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和温柔。


    趁薛宓去帮忙端水果的间隙,崔芳华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小筠,这孩子,一看就是吃过苦却依然心性很好的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不准欺负她,听到了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明明他和薛宓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可看着妈妈眼中毫无保留的认可和怜惜,贺黎筠心头百感交集。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胸腔,撞得他喉头微微发哽。


    他更紧地回握住妈妈的手:“嗯,我知道的,妈。你放心。”


    郑重点头后,他抬眼望向厨房方向,薛宓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走出来,柔和的灯光流淌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而静谧的光晕。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朝他轻轻眨了眨眼,贺黎筠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


    崔芳华离开后,原本欢声笑语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两人之间微妙的空气流动。


    “我今天的表现,不错吧?”薛宓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嗯。”贺黎筠低低应了一声。


    他嗓音比平时沉哑了几分,像蒙了一层薄纱,搔得人耳根发软。薛宓正被他苏了一下时,就见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平常的轻轻触碰,而是悄然下滑,穿过她的指缝,缓慢而坚定地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掌心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他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无声无息地将她包裹。


    薛宓一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任由他握着,甚至向前凑近了一步,仰着小脸看着他:“那,我们都见过家长了,按照人类的流程,接下来是不是该进行到下一步了?”


    “?”贺黎筠今晚陪妈妈小酌了几杯,此刻酒意微醺,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一时没理解她指的“下一步”是什么。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呀。”


    身旁是薛宓理所当然的解释,但声音却突然哑然而止,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轻轻地落在他的唇上。


    温软而生涩,甚至有些笨拙。


    却带着一种不管不顾、近乎鲁莽的热烈,像一粒星火骤然坠入荒原,瞬间点燃了贺黎筠一直苦苦压抑的火焰。


    所有克制轰然倒塌,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低头深深地吻了回去。


    空气变得稀薄,呼吸交织在一起,蜜瓜的清甜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薛宓的鼻尖。


    他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后腰,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吻得专注而动情,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所有心意都倾注在这一刻。


    她晕晕乎乎地想:难怪电视剧里亲得难舍难分,原来进一步,是这般让人沉溺又悸动的温度。


    因为薛宓无法同时以两种形态出现,所以贺黎筠的计划是,小薛宓会被失而复得的姐姐接走共同生活。


    当崔芳华思念小女儿想要见面,或是需要以“薛宁”的身份去学校、与林美美玩耍时,薛宓便会切换回孩童模样。


    而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他都希望薛宓以成年的模样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等到初中毕业,贺黎筠就打算以薛宁出国留学为由,让小薛宓渐渐地淡出众人的视野。只逢年过节寄送礼物,或者偶尔与崔芳华视频通话的方式维持联系。


    毕竟,时间一久,崔芳华肯定会起疑,为什么每次他女朋友来访时,妹妹薛宁都恰巧不在场?


    一直等到小薛宓大学毕业,也已经是很多年后了。到时候再表示在国外谈了恋爱,想要定居国外,也有着合理的理由。


    而其实,今晚,或许是气氛使然,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始终在贺黎筠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既然已经为她创造了一个合法、清白的人类身份,那么他们的未来……是否也能拥有更进一步的、被世俗认可的可能呢?


    比如婚姻,比如真正意义上被法律与世俗所承认的夫妻关系。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难按下。


    他想象着她穿上婚纱的模样,想象着他们共同署名在同一张户口页上,想象着能以“丈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守护在她身旁……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跳加速。


    他或许一开始就存在着这样的私心,才这么努力地让薛宓拥有人类的身份。


    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薛宓而言,他的生命还是太短暂了。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后,贺黎筠才万分不舍地缓缓分开。两人的额头仍轻轻相抵,他凝视着她蒙着水雾的眼睛,声音低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什么危险?”薛宓眼神迷蒙,微微喘着气反问,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唇角。


    他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隐忍的无奈,对着她的下唇,又惩罚般地轻轻咬了一下:“你电视剧里……只看到亲吻吗?”


    “然后就蒙着被子躺床上了呀。”薛宓歪了歪头,一脸认真道,“镜头一转,就到第二天早上了。”


    她顿了顿,似乎还在努力回忆剧情,完全没注意到贺黎筠骤然加深的眸光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所以……”她好奇地望向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衣领,“我们也要那样吗?但你的床太小了,我们睡一起太挤了,不太舒服啊。”


    贺黎筠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回应:“……我明天就换张大床!”


    话音未落,薛宓忽然微微蹙起眉,一把将他推了开:“贺黎筠,你身上怎么也冒出点奇怪颜色的雾气了?浅浅的,黄黄的……”


    她歪着头,不解地问:“你在想什么呢?”


    贺黎筠瞬间整张脸烧得通红,心虚地撇开目光:“在想买什么颜色的床……浅黄色……嗯,还行吧。”


    薛宓:……你当我傻子?


    三年倏忽而过。


    贺黎筠因扫黑除恶成绩功绩卓著,年纪轻轻破格升任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他手段雷厉,作风果敢,令不少不法分子闻风丧胆。


    也是在这三年里,随着两人感情日趋稳定,薛宓的身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贺黎筠身侧,出现在刑侦支队。


    起初,大家只把她当作“贺支队的女朋友”,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她竟是一个能力卓越的犯罪侧写师!


    她总能在警方布控的盲区,精准描摹出连环作案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与方位,甚至在她看似随意的几句点拨下,撕开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质疑当然有过。


    刑侦这行,最信的是证据和逻辑,而她给出的答案,有时近乎直觉。


    但几次实战下来,分毫不差的结论,成功阻止了多起潜在的恶性案件,令所有窃窃私语终于化为心服口服的叹服。


    哪怕没有任何头衔,也渐渐成了队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编外王牌”。


    当然,上级领导几度动过将她正式招入麾下的念头,但都被贺黎筠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只含糊地解释为她有着极强的共情能力和观察天赋,并非真正的犯罪侧写,害怕她遇到危险等等。


    而薛宓也乐得配合,享受着这种隐藏在普通人身份之下,运用自身特质与贺黎筠并肩作战的全新体验。


    当然,这份高调也引来了麻烦。一伙被贺黎筠重创的残余黑势力,暗中查到了薛宓的姓名和大致行踪。


    这伙人恶向胆边生,筹划了一场卑劣的报复——绑架贺黎筠的女友,极尽凌辱并拍下视频散播,誓要给贺黎筠一个终身难忘的“颜色”瞧瞧。


    计划进展得也十分顺利,他们将独行的薛宓劫持到了一处偏僻的仓库。可当麻袋揭开,被绑摔在地上的薛宓睁开眼时,绑匪们预想中的惊恐尖叫并未出现。


    她只是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昏暗的环境和围拢过来的几张狞恶面孔,眼神里甚至带着点……无聊?


    为首的刀疤脸黑老大嗤笑一声,强压下心头那丝怪异感:“呵,不愧是视频里敢空手夺砍刀的女人,是有点胆量!但不知,你这份胆量能维持多久!”


    他说着,粗糙的手指试图去捏薛宓的下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淫一邪的光,“长得倒是标致。跟了贺黎筠有什么好?不如跟了我,保证让你吃香喝辣!”


    薛宓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可你长得那么丑啊……”她甚有闲心得晃了晃翘起的脚,一脸诚恳地叹气,“我又不是恋丑癖。”


    仓库里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黑老大恼羞成怒的咆哮:“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他猛地扑上前,试图用强。


    然而,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薛宓的衣领,薛宓已经一脚干脆利落地踹向了他的下一身。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划破仓库的寂静,黑老大瞬间蜷缩倒地,双手死死捂住裆部,浑身痉挛,涕泪横流。


    几乎同时,细微的“绷”声响起,那看似结实的绳索竟应声而断。


    薛宓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轻轻松松地将一拥而上的一群小弟拍飞,甚至随手将有些散落的长发重新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整理妆容。


    “好久没遇到敢这么对我的人了呐。”她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一脸震惊痛苦的黑老大身边,一脚用力地踩在他刚才乱摸那只的手上。


    “你知道,上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她微微俯身,对着他绽开一个甜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被我一寸一寸地,捏碎了全身的骨头哦。”


    ……


    半个小时后,贺黎筠收到了薛宓发来的一个定位,留言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刚收拾了一个犯罪团伙,速来。”


    他匆匆地赶往现场,就见仓库中央,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呻吟不断的绑匪,个个鼻青脸肿,显然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而那个为首的刀疤脸黑老大,更是惨不忍睹,一张脸肿得像猪头,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贺黎筠快步走到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薛宓身边,上下打量确认她连根头发丝都没少后,才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明显被特殊关照过的头目,有些哭笑不得地委婉开口:“这个……是不是下手稍微重了那么一点?”


    “可他刚才用这只肥猪手乱摸我!还想扯我衣服!”


    薛宓委屈地撇了撇嘴,话音刚落,贺黎筠就瞬间变脸,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身上。


    “那他该死!”


    又过了七年,阳光小学迎来了五十周年校庆,校园里处处张灯结彩,众多校友从四面八方赶回,重温旧日时光。薛宓当年所在的班级也借此机会,举办了一次难得的小学同学聚会。


    多年未见,昔日同窗都已变了模样。


    二十岁的林美美已是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眼神灵动,谈吐间多了几分文艺气质。


    而那个曾经总带着淤青来上学的李然伟,竟是当年的高考理科状元,如今是名牌大学的数学系高材生,眉宇间的阴郁早已被自信取代,气质也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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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许多。


    大家聊着各自的近况,岁月仿佛并未带走太多生疏,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的亲切。


    这时,不知谁提了一句:“要是宁宁也在就好了……”话音未落,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我来晚了。”


    众人望去,顿时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门口站着的正是初中毕业后就传言出国留学的薛宁。


    她裹着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是浅灰羊绒大衣,一身装束简约又暖和。刚从外头进来,脸颊还带着被冷风吹过的浅浅绯红。


    “宁宁!你终于回来啦!”林美美惊喜地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忍不住感叹,“天哪,你和薛宓姐姐长得真的好像呀!简直一模一样!”


    薛宓只是笑而不语,任由老同学们围着她问东问西。


    聚会尾声,林美美依依不舍地问:“宁宁,你大学毕业后,会回国发展吗?还是就留在国外了?”


    薛宓眨了眨眼,看着好友关切的脸庞,心中微动,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凑近林美美:“美美,其实,我就是薛宓。”


    “我不是人类,所以没办法让薛宓和薛宁同时出现。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修炼分身术哦,等哪天成功了,就能两个我一起陪你逛街啦!”


    “啊?”林美美瞬间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茫然,又慢慢转化为一种听到离谱设定的无语。


    她看着薛宓眼中狡黠的笑意,瞬间明白过来,没好气地捶了她一下:“坏蛋!你又拿我寻开心!吓我一跳,还以为要开启什么都市玄幻剧情了呢!”


    薛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推了她一下:“这个灵感怎么样?免费送给你写文哦~”


    “讨厌鬼!”林美美嗔怪道,随即却又顺着这个假设想了下去,作家本能发作,“不过……如果你真的不是人类的话,是不是会永生呀?”


    她托着下巴,脑洞大开:“说起来,不是人类也挺痛苦的吧?看着自己爱的人一点点老去、一个个离开,而自己却不老不死,那该多痛苦啊,该怎么坚持下去呢?”


    “会吗?”薛宓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永恒的生命不好吗?我觉得电视剧里那些妖怪,为了短短几十年的人类情爱,就放弃漫长的生命和力量,才是愚蠢的行为呢。”


    “那倒也是。”林美美表示赞同,但随即又反问:“可一直活着,不会无聊吗?爱一个人的几十年,对于人类是一生,对于永生者或许只一瞬。”


    林美美瞬间文艺青年上身,感慨道:“所见之人皆如潮汐般涌来又退去,所历之事终将沦为模糊的副本,情感在无尽的失去中磨损至麻木。这种存在,如同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纵然时光长河奔流不息,自身却早已凝固。”


    无聊吗?


    薛宓的心微微一动。


    曾经被封印、在黑暗中度过了整整千年的岁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漫长到足以磨灭大多数意识的孤寂,确实是极致的无聊。


    但现在,看着眼前喧闹的同学,想着家里那个总会为她亮着一盏灯的人,她却觉得这个曾经认为污浊的人间,变得有趣极了。


    如果这个越来越有趣的世界里,贺黎筠也能一直活着,陪她一直走下去……


    那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悄然划过心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期盼。


    她笑了笑,道:“只要还有情感,那就不会无聊~因为她会努力找到那个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有趣的那个人~而且,人类的文明也并非静态的画卷。它是奔涌的河流,或许未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小学聚会散场时,外面已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雾。


    薛宓没带伞,站在屋檐下,收到了贺黎筠的短信:【等着,我来接你。】


    她低头回了个好,收起手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对面。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可爱的雨衣,被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牵着,正蹦蹦跳跳地过马路。


    小女孩仰着头对父母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被宠爱、无忧无虑的幸福光芒。


    只那一眼,她就认出了,是薛宁。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孩子走过斑马线,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三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薛宓忽然上前一步,蹲下身,从背包上解下那个她随身戴了很多年的小海豚挂件。


    “小妹妹,”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笑,“你好可爱呀,这个送给你。”


    小姑娘惊喜地接过,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姐姐!”,便被父母牵着继续往前走了。


    薛宓维持着蹲姿,望着那小小的背影融入雨帘,直到视线彻底模糊,冰凉的雨水混着滚烫的液体滑落脸颊。


    贺黎筠撑着伞匆匆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薛宓蹲在屋檐下,眼睛和鼻尖都红通通的,像只被雨淋透却固执不肯挪窝的猫。


    他心头一紧,明明她一直悄悄关注着林美美的动态,连她写的小说都一章不落地追更,怎么见了面反而哭成这样?


    他将伞稳稳地举到她的头顶,声音温和:“走吧。”


    现在的贺黎筠已年届四十,凭借出色的能力和累累功绩,已晋升为市公安局副局长。


    年轻时他从不在意外貌,哪怕很多人觉得他帅,他也只觉得破案靠的是脑子,皮相根本无关紧要。


    可自从三十六岁那年和薛宓简单办完婚礼后,每当二十岁模样、鲜亮得扎眼的妻子走在他身旁,那些探究与惋惜的目光就像细针般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现在出门前,他总会对着镜子多梳两下头发,连崔芳华送的抗皱面霜都开始认真涂抹。


    尤其是最近熬夜加班后恢复越来越慢,精力也大不如前,看着身边永远朝气蓬勃的薛宓,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卑感,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


    “哎……”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叹气?”薛宓转过脸,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


    贺黎筠望着灰蒙蒙的雨幕,声音有些幽幽的:“就是觉得人类的生命为什么这么短暂。一晃眼,我都四十了……”


    如果是他,爱人如果去世,自己该用什么支撑着活下去呢。


    也正因如此,他渐渐意识到,让拥有永恒生命的薛宓爱上终将腐朽的自己,或许是种彻头彻尾的自私。


    对永生者而言,每一次炽烈的心动,都可能在未来化作无尽的、缓慢的凌迟。


    他有时甚至阴暗地希望,薛宓对他的爱意能浅薄一些、再浅薄一些,这样或许能减轻她日后漫长的苦痛。


    可人心终究是矛盾的。


    每当薛宓因他一句无心的话而眉眼弯弯,或是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手时,那份被全然依赖的满足感又会翻滚着涌上来,搅得他胸口发胀。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惶恐——等他化作一抔黄土后,薛宓会不会遇见新的人?会不会也对他们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笑?


    而自己,终将成为她无尽岁月中一粒早已被遗忘的尘埃。


    薛宓斜睨他一眼,忽然笑出声:“放心,你死了我肯定不会殉情。”


    贺黎筠失笑,揉乱她的头发:“我也不准。到时候记得吞噬我的灵魂。”


    “才不要。”薛宓摇头,难得一脸认真道,“等你转世后,我会循着灵魂的印记找到你。契约烙在魂魄深处,任你轮回千百次,改换多少副皮囊。我都能一眼就认出你。”


    “找我做什么?”贺黎筠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已经帮我找到了杀父仇人,契约早已两清。这一世的缘分……到此为止就好。”


    “你管我呢!”薛宓任性又霸道地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反正我就是会找到你。永生永世地缠着你。”


    打开车门,待薛宓坐上车,贺黎筠沉默片刻,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可转世后的我,不过是承载着同一缕魂的陌生人。没有共享的记忆,没有刻骨的过往,对你来说,一次次面对一个陌生的‘我’,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虽然八字都没一撇,但他们还真的讨论起了转世的事情。


    “我可以提取你的记忆和情感,再灌输给下一世你呀!”薛宓理所当然道。


    “你……还有这种能力?”贺黎筠有些难以置信,“你连分身都练了好多年……”


    薛宓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笨蛋!我能吞噬世间最污浊的恶念,并将其转化为力量,这本就是触及灵魂本源的能力。既然能‘取’,自然也能研究如何‘予’,如何精炼和操控。进化出吞噬和转移其他情感记忆的能力,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过嘛,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贺黎筠的双眼,“要看你对我的情感,是否足够强烈、足够纯粹、足够深刻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可以被清晰捕捉和提取的能量印记。”


    “但也许等我腻了,觉得没意思了,就不会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便被贺黎筠封住了唇。


    这个吻带着热烈的情绪,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驳斥她那句“腻了”的戏言。


    而车窗外,晶莹的雪花混着雨丝飘落,是这个冬天第一场雪。


    薛宓微微一愣,随即闭上眼,热烈地回吻了他。


    良久,唇分。


    望着贺黎筠有些湿润的眼睛,薛宓轻笑着道:“在我没有主动放手之前,我们绝不会分离。所以,你要努力地、更加拼命地爱我才行。这样,我才能把你的一切,完好无损地带给下一个你。”


    “好。”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