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掉头去找她，许婕妤帐篷内不见其踪影，又沿路向侍女、公公和后宫妃嫔打听，无人所知。莫非她也被雨困在山上了？


    夕阳渐落，无论发生何事，按理来说，此刻也该回来了。


    转身急急去皇后那儿禀告，却得知，许婕妤刚刚从山脚骑马而回。


    “御医......蛇......”许婕妤艰难吐字，‘毒’怎么也发不出声，便栽倒在马背上，身后空无一物。


    “啊，许婕妤被蛇咬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御医，来人快去宣御医！”


    “谁来把她背进帐篷里去？”


    梨月二话不说，拉起许婕妤垂落的手臂，利落矮下身去，脊背深弓。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微微一晃，瞬间调回重心，咬牙憋住一口气，快步冲向营帐。


    其他几位宫妃跟随左右，一人抢先一步冲到营帐门口，大力撩开毡帘，另一人则疾奔至床边，迅速掀开整个锦被。


    女子疾步奔至床边，深吸一口气，腰腹再次用力，小心避开那受伤的小腿，缓缓下蹲，轻置于床边，缓缓放平。


    那右侧小腿处，衣料浸出暗红血痕，破损处隐约可见皮肉翻卷。


    她利落解下许婕妤腰间束带，在伤口下方紧紧缠绕数圈，用力打上活结，骤然加压之下，伤口边缘因外力，缓缓渗出点点黑红血珠。


    “火！”梨月急声喝道，立刻有人把烛台递到她手边。将跳动的火苗，精准悬停在伤口上方寸许之处，焰心灼烤翻卷的皮肉，待到皮肉边缘微微泛红卷曲，迅即移开烛火。


    “冷水，毛巾。”片刻后，便有沾了凉水的布巾递来，翻转手掌，贴上灼烫的伤口。


    如此操作三次，才终于等来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医。


    那老御医步伐匆匆不失稳健，一眼扫过伤口，取出银针，以火烤制，转而朝那愈合伤口扎去。


    凝神细嗅银针，再将针尖谨慎探入口中，舌尖一触即分，猛地侧头啐出血沫。


    他拈起数枚银针，运指如飞，刺向伤者头顶、手腕、脚踝数处要穴。针入肌肤，深浅不一，随着捻转提插，一股股毒血顺着针体缓缓渗出。最后几针力道陡增，针身几乎没入过半，直刺深部血脉。


    “嘶……”许婕妤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悠悠转醒，眼前甚为模糊“我这是在哪儿？”


    众人一下聚拢上来，只听皇后声音传来“钟御医说你中了绿环腹蛇，所幸此蛇毒性不强，梨婕妤又为你排毒，解救及时，上次落水是你救她，这次中毒她救你，你俩当真是缘分极深的姐妹！”


    “是啊，梨婕妤在长此忙前忙后，我瞧着那股子镇定，心中慌乱都少了几分。”


    “确实。不过，梨婕妤怎对此，如此熟稔？”


    梨月镇定回答：“时常回到院内已是星光密布，不好出门打扰各位姐妹休息，便独自一人窝在宫内看些杂书。倒谈不上什么救治，只堪堪止住血罢了，索性有些用处。”


    “原本大字不识的梨婕妤，如今竟成了最博文广识的一个！”


    “你瞧你的破嘴说的什么话，该打。”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错了话，当真是对不住，梨婕妤千万别往心里去。”那才人一副忏悔模样，“如今生命紧要之际，当真是没有想太多。”


    “无妨无妨.....”无论是有意或无意，女子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慧昭仪不动声色，眼神细细打量那沉静之人，她救人于水火，仍是一脸淡然，是夸是贬亦不甚在意，很难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奇人。


    悠悠开口：“上次邀梨婕妤来我宫里坐坐，许久未曾等来，竟是这个原因。现如今许婕妤也该好好修养，此处有皇后娘娘和钟御医在此照料周全，人多反倒打扰病人养伤。梨婕妤不如与我一道，出去透透气，也好不负星日美景。”


    梨月点头应是，行礼告别众人，随她草原漫步。


    尧昭仪乌亮瞳仁里跳出火星，这慧昭仪见梨月有些本事，便生出拉拢之意。她身世高贵，清新脱俗，不需要主动额外跟谁打交道，一个人在宫内，也能过着无忧无虑自在日子。


    哼，随后也气呼呼地走了。


    月光清冷如霜，为起伏的草浪，镀上一层流动银辉。这光芒不算明亮，反而让草原边际，在朦胧中显得更加辽远。连绵山峦沉入墨蓝，那剪影却更为深邃。


    就在不久之前，秦明朗差点因她，死在那山里。如今她只有一双眼睛两条腿，暗自查案，那射箭之人难有眉目。


    慧昭仪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你可知道下雨之际，陛下本不打算返回营地，是李公公说庐月轩宫女来报，担心你进山许久未归，怕雨后在林间迷路，这才返回营地着人去寻你，如此深情真令人羡慕！”


    “皇上待后宫姐妹都是一样，我能得此殊荣，不过是靠几分新鲜感，而已。”


    “梨婕妤这话骗骗自己也就罢了，那许婕妤中毒，都是自己回来的！”慧昭仪最后一句吐字极重，说话间含着一丝愤怒。


    梨月不懂。这人是为许婕妤，还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当她左右为难之际，谁考虑过她的感受，得锦玄盛宠时，是天罗地网。送皇帝出去分宠后，许婕妤反而黑脸相向。安排帝王赏赐，迎来的又是背后冷箭。


    从未想过争过什么，只想好好活着，在大至后宫中属实不易！


    她不欲争辩，本就是竞争对手，没必要道出实情来彰显声势，更没有必要卖惨博取同情，旋即真诚说道：“我只想好好活着，尽量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在自然之风中，兴奋转圈，猛吸一口气，活着真好！


    慧昭仪知她意思，如此美貌女子在这狩猎场中，是最显眼而洁白无害的兔子，自然会遭受四面八方攻击。皇后目前一家独大，年昭仪归顺于她，尧昭仪不屑于拉帮结派。


    心中可怜她，而最有实力入她队里，也只有眼前这位梨婕妤。刚好她也缺自己这个保护罩，于是对她抛出善意一笑，隐晦不明地说道：“回宫后，来我宫里常坐，除了皇后，没人再敢动你。”


    梨月顿住脚步，歪头看向她：“你是说我不去找皇后，反而与慧昭仪结盟吗？”


    对面人轻笑一声：“你可知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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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诬告事件，谁是始作俑者。”


    女子故作懵懂，语气天真：“我记得，自上官婕妤打入冷宫，倒如今已有月余。”


    “婕妤当真是好记性，我偏说此事是皇后参与，你若信便来宫内找我。你若不信，就当我是诬告，随你选择。”慧昭仪优雅摆弄衣袖，笑着转身离去。


    月光清冷疏离，带着微温的渗透力，缓慢向整片草原流泻。


    营帐钻出袅袅炊烟，门帘一掀，人群中喧闹早已开始。


    柳婕妤从人群中脱身，远远跑来，大声喊道：“梨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梨月也提起裙摆，朝她的方向跑去，发丝和裙角来回飞扬。


    这盛美景象，在画师脑海留下浓厚一笔，神采、衣衫和动态，在十来秒内深刻记忆，细细描摹，下笔如有神。


    “听闻梨姐姐昨日救下了许婕妤，那本事当真厉害，换我只怕要被吓傻了。”柳婕妤拉着她插入人堆，“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漕运总督钱大人家小女儿钱幼幼，也是我的表妹。”


    梨月惊愕，这不是秦明朗曾提起，躲避相亲而逃婚的那位，她恭维客气。


    “怎样，可爱吧，我们俩生辰就差三天，瞧着比我要小好几岁。不过她才完婚几个月，陪同她夫君协律侍郎吕公子一道。”柳婕妤语气上下起伏，又对钱幼幼介绍起来，“这位是皇上新迎进宫的梨婕妤，平常对我多有关照，也是你的姐姐。”


    钱幼幼背地如何嚣张，人前就有多乖巧：“问梨婕妤安，梨姐姐好漂亮。我是钱幼幼，钱是钞票的钱，幼幼是族中幺女的意思。”


    梨月初见女孩圆嘟嘟的脸颊，就觉得十分讨喜：“钱妹妹和柳妹妹一样甜美可人，难怪早早就成婚成家，任谁看了都欢喜！”


    十九成婚，确实算较早一批，她是抗争过未成功的。


    钱幼幼不作他想，眉眼弯弯，带着几分讨巧：“两位宫妃姐姐，我这儿可带了宫外新时兴的纸牌！姐姐们陪我玩上几轮可好？横竖妹妹我回回垫底，手气差得紧，至今连个彩头都没摸过......”


    梨月和柳婕妤对视一眼，点头应邀。


    钱幼幼在席间寻得一处阴凉位置坐下，从袖口拿出厚厚一叠卡片，共八十二张，分为三种花色。每种花色都是一到九点，可通过同花色的不同点数组合。同类型三个相连的牌叫顺子，三个一样的牌叫刻子，还有两张一样的牌叫对子。


    上家打出的牌刚好是玩家需要的牌，玩家可以喊“吃”获得这张牌，如果其他玩家打出的牌，与玩家手中的两张牌相同，玩家可以喊“碰”来获得这张牌，并形成一组刻子。另有一张“金”做任意牌，能增加额外分数。


    至于如何算分数，则较为复杂，梨月没法完全理解。


    她提眉睁大双眼，试探问道：“我不太明白，不如先试玩三把，不知钱妹妹意下如何？”


    钱幼幼撒手一甩，大方说道：“自是没问题！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嘴角噙着贼兮兮的笑，目光在柳婕妤和梨月之间来回扫，“二位宫妃姐姐，可曾带好这个？”说罢开始贼眉鼠眼地搓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