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脑袋里不存在的警钟敲响，他突然警惕道：“什么汤？我还不饿。”


    笑话，刚吃完饭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吧？


    皮托挤进门缝里说：“当然是小然然给你准备的爱~心~甜~汤咯~”


    温岚忍不住抖了一下，楚然伸手拍了皮托一巴掌，皮托哼哼唧唧地飞走了。


    “你看看喜不喜欢，”楚然绞了绞手指，略显腼腆道，“喝不完也没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去看一眼就显得太无情了。


    温岚叹了口气，从床边站了起来，楚然立刻转身给他开门。


    餐桌上放着一只脸那么大的汤碗，这大概是温岚家里最大的碗，都不知道楚然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他迟疑道：“……这么多？”


    楚然“嗯嗯”两声：“没关系的哥，你喝不完就不要了。”


    “下次别做这么多，你喝吗？”温岚抬眼问他，神情有些严肃，“浪费粮食不好。”


    皮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蹿出来了，贱贱地发言：“这个他可喝不了。”


    温岚有些疑惑：“为什么？”


    “他要是喝了，你不是更完蛋……哎哟！”皮托话还没说完，又被楚然打了，怒道，“你老是打我干嘛！呸，真是儿大不中留！”


    楚然一把推开凑过来骂他的毛球：“哥你别理他，你要是喝不完就剩下我喝。”


    “……行，我先尝尝。”温岚端起碗喝了一口，是甜的没错，但依旧压不住回味的苦，味道也不是很常见，迟疑着问，“你这里面放什么了？为什么我喝起来有点苦苦的？”


    “还苦吗？”楚然眉毛蹙起，似是不解，“我已经放了很多葡萄糖浆了呀。”


    温岚缓缓：“？”


    不是哥们，大晚上你就给我喝糖浆？


    楚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改口：“不是不是，也没有很多……嗯是放了一些，主要是药材好像很苦，我怕哥受不了。”


    温岚脑中的警铃开始狂摇，敏锐追问：“你放了什么‘药材’啊？”


    楚然突然很做作地“哎呀”了一声：“哥我好像忘记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挂出去了，你等我一下哦。”


    说着扭头就走。


    “等等。”温岚越看他越可疑，直接戳穿某魅魔的谎言，“洗衣机有烘干功能，你什么时候挂过衣服？”


    楚然僵硬了：“……QAQ。”


    “坐。”温岚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


    他先是无关痛痒地问了句：“你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


    “啊？”话题跳跃太大，楚然被问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悄悄松了口气，老实回答，“我看了一部叫做《妻子的无奈》的电视剧，好像有点年头了，但是免费的，我就看了。”


    “讲什么的？”温岚又问，但没等楚然回答，他就自顾自道，“是不是这丈夫，有点什么毛病？出轨？家暴？”


    他可太熟悉古地球电视剧的套路了。


    楚然顿了顿，道：“确实有点毛病，但不是这个。”


    “他、他那个……”楚然声音变小了，弱弱道，“好像是有点问题。”


    温岚：“……”


    可能是最近那个做多了，温岚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秒懂了楚然说的“那个”是什么。


    他再也不是那个从前连黄色玩笑都听不懂的好孩子了……


    “所以，”温岚指了指面前的海碗，觉得它越发邪恶，涩声道，“这个也是你跟着电视剧学的？”


    楚然立刻摇头，矢口否认：“没有！这个是我咨询了论坛上的网友们，他们告诉我这个……呃、嗯。”


    “论坛的网友？”温岚眯起眼睛，伸手，“贴子给我看看。”


    楚然用那种雨夜流浪狗的眼神看了温岚半天，冷酷无情的人类丝毫不为所动，还催促道：“快点。”


    楚然无法，只能把自己的贴子共享给温岚看。


    帖子的标题是《大家好，想问一下关于怎么饲养人类的问题》。


    温岚深吸一口气，英勇就义般点了进去，帖子是倒序的，一点进就是一条回复：【最近怎么老有魔族想养人类？怎么个养法，储备粮么/抠鼻】


    下面就是楼中楼回贴：【真相了，最近那个闹得厉害的案子，果然是魅魔干的吧？】


    【魅魔这种低级魔族，除了和人类签订契约，又有几个能像兰斯那样和高阶大人成为主仆的？】


    【楼上别太恨了，你自己有多高级啊？】


    【可是人类真的又脆弱又香啊……】


    【最近情况不好，别在这里吵架，指不定有间谍在窥屏。】


    【人类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真能把亚当斯大人抓起来？兰斯而已，亚当斯大人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放弃自己的名誉和仕途？】


    【别给大人招黑了好不好？根本就说是大人做的！都是兰斯那个小*子自作主张的。】


    【劝楼主一句，真要喜欢人类就别在这发贴问，人魔有壁。】


    【呵呵，理中客这么多？真要打起来绝对是叛徒。】


    温岚没想到随便点进来都能看见魔族吵架，一时无语。


    他关掉共享的界面，语重心长地楚然说：“网友们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吧？”


    “像这种什么补汤，喝了不一定有用，还可能有副作用。”温岚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并没有很喜欢人类，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忙呢？”


    楚然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可是，哥，我感觉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我就有点……担心。”


    温岚微怔，就听楚然继续说：“不管兰斯那个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干的，我也不想伤害你……”


    温岚听完，无奈又好笑：“我哪儿精神不好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然委屈巴巴：“你今天下午睡了好久……”


    温岚失笑：“我真的没有感觉不舒服。”


    他把椅子拖到楚然前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如果我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所以别给我喝这种东西了。”温岚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也松了口气，“我怕喝上火了。”


    楚然点点头，同时眼睛一亮：“那今晚，还可以吗？”


    温岚立刻把椅子撤出五米远，冷酷起身回房，丢下一句：“不可以。”


    楚然委屈，但他不敢说，只能把熬了一下午的汤倒掉，再钻进温岚的卧室。


    皮托见外面没了动静，悄悄飘出来贴在温岚的卧室门口，只听见里面“砰”一声接着“咚”一声，然后是温岚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楚然你没事吧？！”


    楚然“嘶”着：“没没事的哥，我皮糙肉厚。”


    温岚为难道：“这还是太小了，算了，你上来吧。”


    楚然：“真的？！”


    皮托在门外摇摇头，真是没耳朵听。要知道魅魔是天生就可以屏蔽痛觉的。


    也就只能骗骗这些愚蠢又善良的人类了。


    三天小长假过去，来到令人痛苦的周一。


    温岚头一次生出这么强烈的不想起床上班的想法。


    但他一转头，昨晚窝在他身边的楚然已经不见了，客厅里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温岚叹了口气，翻身坐起，小保姆都这么勤劳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毕竟这个家还得靠他那点可怜的工资养活。


    温岚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楚然已经站在热气腾腾的桌子边上，面带微笑地给他拉开了座椅。


    温岚脚步一顿，面色复杂道：“……你少看点那种没营养的电视剧。”


    “好的少爷。”楚然皮这一下很开心，但切换的也很快，“哥我无聊嘛，不然你说我一个人在家干啥好呢？”


    温岚一想也是啊，他环视一圈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廉租房，楚然每天就算全屋大扫除也要不了两三个小时，更何况哪能天天就让人家干活啊？


    温岚想了一下，和楚然清澈大眼睛对上视线，脱口问道：“你想不想去读书？我是说，体验一下人类的学习生活。”


    楚然眨眨眼：“……啊？”


    最后，在楚然委屈的一声“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文化”中夺门而出，急急忙忙跑到车站去等车，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异样的目光。


    怎么有人这么热爱上班的啊：）


    温岚当然不是特别热爱上班的那种人，但他也不讨厌这份工作，只是讨厌一起工作的人。


    如今孙林还在医院回不来，他跨进公司大门的时候都松了口气，没人会站在他的位置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进门的时间了。


    李兰风踩着点悠然埋进办公室，和他打了个招呼：“嘿，小岚！休了三天是不是特别爽啊？”


    温岚嘴角抽了抽：“是，特别爽，爽得我早上都差点没起来。”


    李兰风闻言就笑得很猥琐：“你这话说的，是真不拿兄弟当外人啊。”


    温岚：“……滚。”


    “诶诶诶，我先不滚，我要告诉你一个令人悲伤的好消息。”李兰风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孙组长呀，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来。反正今年之前他肯定回不来。”


    温岚没说话，但眼睛也明显亮了起来。


    李兰风说完就自动滚了。


    距离跨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温岚长出一口气，换上实验服去干活了。


    孙林住院了一个礼拜，温岚就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孙林全部工作的难点和要点。


    说实话并不算难，他只是在熟练度上有所欠缺，毕竟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都是由机器完成，纯人力的检测只需要挑选几个样品进行。


    不过，虽然孙林住院了，可工作量并没有减少，温岚依旧要加班，只是不再是为了一些琐事加班了。


    他从机器上下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七点了。


    温岚打开通讯器一看，果然有楚然的未接邀请。


    他赶紧打回去，对方接得很快：“哥！你在哪？”


    温岚：“抱歉，我刚刚没注意，我现在还在公司……”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缓了下来，带着一点笑意说：“你们单位在几楼啊？我在这个大楼底下呢。”


    “在37层。”温岚下意识就说了，说完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你在哪？？”


    “上电梯了哥，”楚然的声音带着笑，“我来接你下班啊。”


    “你怎么来了……”温岚回过神，第一反应是从实验室出去，但他急忙忙跑到空空荡荡的电梯口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扭头回去关仪器了。


    楚岚从通讯器里听见他走动的声音，便问：“哥你在干嘛？”


    温岚顿了顿，冠冕堂皇地回答他：“实验室就剩我一个人了，在收拾东西。”


    楚岚听上去还挺跃跃欲试的：“那你等等我，我来帮你！”


    “不不不不用！”温岚加快手上的速度，“我自己来就行……”


    外面“叮咚”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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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开门了。


    温岚赶紧关了仪器间的灯，再关门。


    走廊上只有应急灯还亮着，泛着昏黄和莹蓝两种颜色。


    楚然没有进他们公司大门，虽然嘴上说着要进来帮忙，但也只安安静静地在门口杵着。


    夜色模糊了他的边界，温岚视力本来就不太好，一直没去做手术，戴着最最原始的镜片，看东西也没那么清楚。


    只是楚然的眼睛始终是亮着的，像是两盏小灯笼，又像是野猫一类的小动物，带着某种原始的兽性，生机勃勃的同时也摄人心魂，让他下意识想要避开。


    楚然也看见了他，直直地朝他的方向跨了一步，却没注意到前面的玻璃门，一头撞在了上面，痛得他“嗷”了一声。


    温岚刚抬腿还没走呢，见状就没忍住“噗”了出来，但一想到楚然是专门来接他才会遭到这种无妄之灾，立刻收住了，加快步伐朝门口跑去。


    “验证成功，门已开。”门禁系统无机质的女声响起，门口大厅的灯随之亮起，玻璃门也缓缓拉开。


    楚然一只手捂着脑门，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的头……完蛋了……”


    “怎么完蛋了？”温岚很自然地伸手就要去拉开他捂着脑门的手，仰起脖子的同时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我看看。”


    但楚然的手只是虚虚地掩在脑袋上，被他突然一拽，就很不知所措地任由温岚拉开了。


    温岚预料之中的拉扯完全没有出现，楚然的手一点劲都没用，就这么轻飘飘地随他拉下来了，反而是他自己用的力太大，再加上又踮着脚重心不稳，这一下就把自己带得摇摇晃晃。


    楚然见温岚要摔倒了，赶紧伸手环住对方的要，结果两个人都没站稳，直挺挺地就要向后倒去。


    温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想今天该不会非要有人受伤才能结束吧？


    但想象之中的和地板亲密接触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只有一阵熟悉的温热贴着他的衣服传到他的皮肤。


    温岚睁开眼睛，自己正趴在楚然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前。


    而楚然也没摔倒，人家正正好好地坐在门口大厅的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温岚耳根一热，偏过脸道：“……笑什么，傻不傻。”


    他赶快从楚然身上爬起来，坐在他的边上，喘了口气，这才有空去看楚然的额头。


    楚然还委屈上了，偷偷拉踩：“没想到这个门居然不会自己开，咱们那边的超市都会自己开门的。”


    温岚好笑道：“这里是办公场所，怎么可能让人随便进啊？”


    他抬手轻轻拨开楚然散乱在额前的刘海，那里果然肿起了一块红色。


    “唉，痛不痛啊？”温岚问。


    “当然痛啊。”其实早就屏蔽了痛觉的魅魔面不改色地撒谎（撒娇），“要哥哥吹吹才会好哦。”


    温岚先是一愣，随后一脸的麻木：“你今天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楚然嘿嘿一笑，脱口道：“《腹黑校草甜甜宠》。”


    “……亏你能把这名字说出口。”温岚简直哭笑不得，“我去找找医药箱里有没有药酒，长这么帅可不能破相了。”


    温岚站起来，楚然就跟着他站起来；温岚走到柜子前蹲下，楚然就挨着他蹲下，特别像一只粘人的大狗。


    “你坐着就行，我来找。”温岚把跟着他的楚然按回沙发上，自己再去翻了两下柜子，总算是找到了医药箱。


    楚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温岚，直到他拎着一个带着红色十字的箱子朝自己走来，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白色和一个类似的标志。


    温岚还没来得及脱下他的实验服，此时正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


    楚然突然问：“哥，人类是不是有一种职业叫做‘医生’？”


    温岚打开医药箱，拿出里面的碘酒和药酒，应道：“是的，怎么了？”


    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白大褂，好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也是医生？”


    楚然抬眼问他：“那你是吗？”


    “我当然不是。”温岚走到楚然面前，让他抬起头，拨开刘海给他消毒，“我的专业和医学差了十万八千里。”


    “喔。”楚然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样子，蔫蔫地应了。


    “不过这些简单的伤口处理和基础疾病治疗我还是没问题的。”温岚拍拍他的脑袋，“好了，我们回去吧。”


    楚然拉住他的手，眼睛亮亮地说：“我带你回去——”


    这次的空间变化温岚眼前是毫无遮挡的。他似乎看见了时空的扭曲，但也只有一瞬间，他和楚然就回到了出租屋里。


    瞬移就是好，都不用挤通勤车了。


    正开开心心吃着饭，温岚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们公司的大厅，是有全天候无死角监控的。


    所以，他刚才和楚然拉拉扯扯被拍到了先不说，楚然拉着他原地消失也被拍到了。


    温岚喃喃道：“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楚然不明所以地问他为什么、怎么了。


    温岚心如死灰地说了这件事，闭了闭眼道：“……我现在就希望他们没事干别查监控。”


    楚然安慰他：“哥，没事的。我可以去把这段监控删了。”


    温岚失去高光的眼睛瞬间亮起，扒拉着楚然的手说：“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楚然喉结滚了滚，悠悠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


    “这样会消耗比较多的异能。”楚然说，“所以……我得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