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的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感官的缓慢回归。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坚硬冰冷触感的光滑石面，然后是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尤其是脑袋中，残留着一种被强行侵入灼烧般的刺痛。


    苏夏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重影了片刻才慢慢聚焦上。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苏夏在一个宽敞但密闭的石室里。


    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着的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将室内照得一片清冷。


    室内空气干燥，带着一股尘土和岩石的味道。


    她正躺在这个石室中央的一个石台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不知名兽皮制成的薄毯。


    她尝试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体依旧虚弱无力。更让她心悸的是，那种与系统紧密相连的感觉……消失了。


    脑海里一片空荡，无论她如何在心中呼唤，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个陪伴她穿越的系统，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脆弱感，萦绕在苏夏的心头。


    “你醒了。”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石室中响起，打破了寂静。


    苏夏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石室的角落，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一张石椅上。


    正是林夕。


    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的现代衣服，面容在冷光下显得更加白皙剔透，眼神平静无波，正静静地看着她。


    愤怒、恐惧、还有失去系统的茫然，瞬间出现在苏夏的脸上。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狼狈。


    “你对我的系统……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取回了本就属于‘通道’的钥匙而已。”


    林夕的回答很直接，没有任何隐瞒或迂回。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石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夏，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完好程度。


    “你的系统，与我的同源，但更加……完整。它是稳定并开启真正归途通道的核心。”


    “归途通道？”


    苏夏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要回哪里去？你的……世界？”


    林夕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深埋于灵魂的渴望与疲惫。


    “没错，回家。”


    她顿了顿，补充道。


    “回到那个没有这些野蛮、肮脏、只会将雌性视为生育工具和掠夺对象的兽人的世界。”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苏夏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刻骨铭心的恨意与……悲伤。


    “你……”


    苏夏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墨夜他们，想起了银狼部落那些虽然粗犷却真诚的兽人，想起了苍玄、沧溟、隼翼的关怀，炎烁、狮焱他们笨拙的维护。


    “不是所有的兽人都……”


    “是吗？”


    林夕打断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带着嘲讽的弧度。


    “我经历过三个不同的兽人部落。第一个，将我作为换取资源的礼物送给了敌对部落；第二个，我的伴侣为了一个能生下更强壮后代的雌性，亲手将我推入了发情期狂暴的异兽群；第三个……呵呵，他们看中的是我偶然展现出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能力，想要将我囚禁起来，直到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狠狠扎在苏夏的心上。


    苏夏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女人，曾经经历过如此黑暗的过往。


    “我依靠着体内那个半崩坏时灵时不灵的系统，一次次侥幸活了下来。”


    林夕继续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它给了我残缺的力量，也给了我一个模糊的希望。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能量和正确的‘钥匙’，就能打开回家的路。那座沼泽祭坛，以及你……是我最后回家的希望。”


    苏夏沉默了。


    她无法去评判林夕的对错。


    换位思考，如果她经历的是林夕的人生，或许也会变得同样偏执和疯狂。


    为了回家这个执念，她显然已经付出和牺牲了太多。


    “所以，你就要用我的命，来换你回家的路？”


    苏夏抬起头直视着林夕的眼睛，尽管虚弱，但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屈。


    “不完全是。”


    林夕微微摇头。


    “剥离你的系统，并不会直接要你的命，只会让你变回一个……普通的雌性。当然，失去系统的保护，在这个世界，一个普通雌性的命运，通常也不会太好。”


    她的话很残酷，却是事实。


    “不过。”


    林夕话锋一转，看着苏夏。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在祭坛上，你体内那股微弱的神女血脉力量，竟然能短暂地冲击我的禁锢。这很有趣。”


    她似乎对苏夏产生了一丝研究者的兴趣，而不仅仅是看待一件工具。


    “我们现在在哪里？”


    苏夏换了个问题，她需要了解更多信息。


    “万兽城，我的一个临时据点。”


    林夕并没有隐瞒。


    “这里很安全，至少暂时是。”


    万兽城！


    苏夏心中一震。


    她们竟然短短的时间就已经离开了南大陆，来到了这个北大陆最庞大最复杂的势力中心。


    “你需要我做什么？”


    苏夏冷静下来。


    她知道林夕没有杀她，反而将她带到这里，必定还有所图谋。


    林夕看着迅速冷静下来的苏夏，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赏。


    “等待。祭坛的能量消耗巨大，我需要时间恢复，并且……你的系统虽然已经被剥离，但要完全解析并与我的残破系统融合，还需要一些准备和合适的时机。”


    她走到石室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不要试图逃跑，你做不到。”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好好休息吧，‘钥匙’需要保持完整，至少在仪式完成之前。”


    说完，她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沉重的石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苏夏独自留在了这间冰冷空旷的石室之中。


    苏夏躺在石台上，望着天花板上散发着冷光的珠子，心中五味杂陈。


    系统被剥离，她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身陷危险，身处遥远的万兽城，墨夜他们不知是否能找到她。


    同时林夕的故事，也在苏夏心中种下了一粒萌芽的种子。


    那个女人的疯狂，源于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而她自己呢？


    苏夏想起了墨夜那双盛满担忧和爱意的眼眸，苍玄没有表情的脸上会为她露出一丝潮红，隼翼对她无声的关怀，沧溟把她照顾得细致又周到，狮焱对她笨拙的关心，炎烁对她强烈的爱意。


    以及银狼部落的篝火，还有那些虽然简单却充满温暖的日子。


    不，她和林夕不一样。


    她不能放弃。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必须……回到墨夜他们的身边。


    即使失去了系统，她依旧是苏夏。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是墨夜他们六个人认定的伴侣。


    她闭上眼睛，开始努力调动体内那微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神女”血脉力量。


    同时，苏夏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脱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