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隐用尾尖轻轻拨弄着地下那堆准备扔的内脏，墨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迟疑。


    “这个……真的能吃？”


    他低声问，嗓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兽人从不吃这些腥膻、粗糙，只有最落魄的流浪兽才会在寒冬里勉强咽下。


    可司念却兴致勃勃地教他如何清洗、切片，甚至捏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毛肚，对着夕阳眯眼欣赏。


    “当然能吃！待会儿涮进锅里，又脆又弹，比肉还香！”


    她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察觉他眼底的心疼。


    她以前……到底过得多苦？


    墨隐的喉咙微微发紧，指节无意识地收拢。


    他想起那些躲在暗处窥伺她的日子，她明明总是笑着的，可在原来世界……她连像样的食物都吃不上吗？


    难怪那天她会从天而降来到这里，原来那里这么差。


    他沉默地垂下眼睫，利落地将牛肚切成细丝，动作比刚才更轻、更仔细。


    指挥完这边，司念也没让桑野闲着。


    “你别啃了，去找块石头做口石锅。”


    桑野把磨牙棒小心翼翼藏回木屋，变做人形，抱着一块大石头过来。


    “我们已经有两口锅了，不够吃吗？”


    他的牙口不一定能支撑他吃那么多个。


    司念摇摇头，“是要做鸳鸯锅。”


    她拿了根木棍在地上把鸳鸯锅的造型画出来，指了指。


    “就按这个做。”


    桑野乖乖听话照做，用爪子扒拉着一块圆润的巨石，吭哧吭哧地凿刻。


    “念念，这锅为什么非得长这样啊？”他不解的问，狼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样子好奇怪啊。”


    司念正忙着调制蘸料，闻言头也不抬：“因为这样辣和不辣的都能吃得了。”


    凌苍端着一筐洗净的蔬菜走过来，绿油油的浮着水珠。


    他低头看了眼桑野的“杰作”，石锅中央被硬生生抠出一道弯曲的隔断，活像条歪歪扭扭的蛇。


    “……你刻的是墨隐？”凌苍挑眉。


    把墨隐刻这么丑，敢让他知道吗？


    桑野炸毛：“不丑！不对，不是墨隐！”


    墨隐冷冷扫了一眼，蛇尾威胁般地拍了拍地面。


    司念低笑着赶紧打圆场：“丑也能用，不影响吃！”


    她手脚麻利地调制好蘸料，然后将牛油倒进桑野做的石锅里，熬制锅底。


    一半是猩红滚烫的牛油辣锅，花椒和干椒在热油里翻滚，蒸腾出呛人的辛香。另一半是奶白的菌菇清汤，山参和枸杞沉沉浮浮，鲜香四溢。


    桑野的鼻子疯狂抽动，喷嚏连连：“阿嚏！好香，但我怎么有点控制不住喷嚏。”


    墨隐却盯着那红汤，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原来不是真的吃“着火的锅”……


    夜幕彻底落下时，四人围坐在石锅旁。


    桑野坐在司念旁边，眼巴巴的望着锅。


    “这个要怎么吃啊？”


    “我教你们。”


    司念夹起一片哞哞兽肉，在沸腾的红汤里涮了一会，


    “这样熟了就能吃了，尝尝。”


    蘸满酱料后，塞进桑野嘴里。


    “嗷——！！！”


    狼兽瞬间跳起来，舌头吐得老长，眼泪汪汪地原地转圈，“疼疼疼！着火！嘴着火了！”


    凌苍闷笑着递过一杯果汁，桑野一把抢过，“咕咚咕咚”灌下去，尾巴毛全炸开了。


    司念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他们吃不了辣，所以特地准备的鸳鸯锅。


    “这个味道是辣，好不好吃？”


    桑野吐着舌头斯哈着，含含糊糊：“好辣，但好香。”


    司念笑着也给凌苍涮了一片肉放到他碗里。


    “你也试试。”


    有了桑野的经验教训，凌苍只咬了一小口，多重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香是香，但舌头的刺痛让他默默喝了一大口水。


    白皙的肌肤也透出了粉色。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桑野会是刚才的反应了。


    司念比起他们能吃辣多了，黄喉片从红油锅里捞出，裹上调料，塞进嘴巴里。


    脆脆的。


    果然还是她熟悉的，超爱的味道。


    含糊不清道。


    “墨隐你也吃啊。”


    墨隐谨慎地选了清汤，慢条斯理地涮了一片肉，却在入口时怔住。


    鲜甜、柔软，热腾腾的汁水在舌尖迸开。


    原来食物……还能有这样的味道？


    司念托着腮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他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很好吃。”


    桑野缓过劲来，不死心地捞了片红汤里的肉，结果又被辣得直吐舌头。


    “又辣又上瘾。”


    夜风裹挟着火锅的香气飘向远方，兽洞里暖意融融。


    凌苍墨隐更偏爱清汤，不辣鲜香还有菌菇的味道。司念和桑野却更爱辣锅，麻麻辣辣的口感让人上瘾。


    凌苍将涮好的肉片夹到司念碗里，温声提醒。


    “念念想要的小马驹还没抓，明天去捕猎的时候别忘了。”


    司念闻言开口打断，“不是小马驹，我要汗血宝马！”


    那小马驹骑上跟宝宝巴士似的，她才不要。


    凌苍关心道：“那太危险了。”


    桑野忘我的吃着，拍拍自己的胸口，“包在我身上，我明早和墨隐一起去。”


    墨隐面无表情，冷淡开口，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自己去。”


    司念低笑玩味的调侃。


    “墨隐你可不许再向田螺姑娘似的，自己偷偷去哦。”


    “嗯。”墨隐有些被戳穿的尴尬，耳尖悄悄的红了。


    月色像融化的白银，静静流淌在石壁上。


    吃完饭墨隐回了他的洞穴，桑野依旧睡在他的木屋里，司念还是跟凌苍住在兽洞。


    这兽洞都是她一手布置安排的，睡得最舒心。


    司念还给他兑换了一本童话故事书，让他读给她听，一边练习认字，一边哄她睡觉。


    他嗓音温柔细腻，带着令人安心的韵律。


    司念不一会就睡着了。


    此时，西兽城。


    雨水持续了整整七天。


    屹聿站在西兽城最高的瞭望塔上，眼睛里映照着下方泥泞的地面。


    这座建造在盆地中的兽城此刻像被浸泡在腐水中的尸体，毫无生机。


    “这病太诡异了，又有两个兽人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


    达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鬣狗族特有的毛发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头皮上，显得他的脸更加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