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星宿谶1

作品:《月下飞天镜

    苏赢月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极淡的绯色迅速从耳根蔓延开来,好似胭脂色在白瓷上晕开。


    她神色平静,但微微颤动的长睫,却泄露了她心底的羞赧。


    沈镜夷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毕士安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一向平静的脸上也难得浮现出一丝无措。


    他下意识清着嗓子转头,目光却与苏赢月的目光碰个正着。


    瞬间二人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又状似若无其事地移开。


    但一种微妙的气氛却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


    苏赢月看向毕士安,娇嗔道:“阿公真是,愈发为老不尊了。”


    闻言,毕士安捻须大笑,而后对身旁的毕忠道:“阿忠,今日起闭门谢客,说老夫病体需静养,不便见客。”


    言罢,他便不再停留,转身缓缓离去。


    毕忠正欲离开去安排闭门事宜。


    “忠叔,且慢。”沈镜夷倏然出声。


    毕忠立刻停下脚步,“姑爷有何吩咐?”


    “若是蒋巡检来访,还请忠叔放他进来。”沈镜夷道。


    “是,姑爷。”忠叔回应。


    “忠叔,还有陆小娘子。”苏赢月补充道。


    “是,月娘子。”忠叔再次恭敬回应。


    因毕士安的话,苏赢月当下是半分也不敢看沈镜夷。


    于是在忠叔离去的同时,她也立刻迈开步子,步履略显急促,径自朝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那背影,透着几分仓皇,可她挺直的背脊和依旧优雅的步态,却又维持着平日的镇定与优雅。


    沈镜夷先是一愣,随即眼底不由自主浮现出温柔又了然的笑意。


    他心中暗道一句面皮竟这样薄,而后才不紧不慢的抬步跟上。


    他始终与她隔着一段恰到好处距离,却又如影随形。


    苏赢月听得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心中暗道,平日大步流星的,今日这是怎得?


    他若要赶上她,不过瞬息之间,可他偏不,就要这般跟着,步伐沉稳得近乎刻意。


    这从容,反倒将她衬得有些,嗯,有些不够稳重。


    思及此,苏赢月便觉自己也不能输了阵势。瞬间,她将本就挺直的脊背绷得更紧了些,下颌微收,目光牢牢锁定前方,做出一副心无旁骛,只管行路的模样。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目光是虚浮的,院中海棠开了几朵,她未曾入眼。指头鸟雀啼叫是婉转还是清脆,她也未曾入耳。


    她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用来聆听身后那人的动静了。


    沈镜夷跟在她身后,将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情态尽收眼底,被闭门思过的一丝郁气也因此冲散,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她还有这样有趣的一面。”沈镜夷心中暗忖。


    于是,他飞非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更加放慢了些许,目光带着欣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演”。


    沈镜夷甚至故意将自己脚步放得更轻、更缓,想看看她这份“目不斜视”,究竟能坚持到几时。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踏进他们住的小院。


    那层萦绕在他们之间,由羞赧、斗智交织成的无形薄纱,便被如疾风般聚卷至眼前的张悬黎打破。


    “月姐姐,表哥。”她声音清亮,带着怒火与急切,“我听青岫说了,宫里来人宣旨,说让表哥闭门思过,真是岂有此理!可是那些辽贼在背后搞的鬼?我这就去将他们都揪出来。”


    她说着,便气冲冲欲向外走。


    见状,苏赢月急忙拉住她的手腕,阻止道:“玉娘,不可胡来。”


    “你去哪揪他们?你当是江湖寻仇,直接打上门去吗?”沈镜夷沉声道。


    张悬黎被两人拦住,犹自不忿,胸口微微起伏,“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辱?这口恶气你们咽得下,我可咽不下去。”


    苏赢月握紧她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正因为不能任人欺侮,才更不能在此时冲动行事。”


    “你月姐姐说得对。”沈镜夷神色沉静,“对方一出招,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


    张悬黎看了看二人,强压下怒火,重重一跺脚,“听你们的便是。”


    话音刚落,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又急促的脚步声。


    苏赢月侧首望去,就见一身常服的蒋止戈大步踏入,他剑眉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和愤懑。


    他身后,跟着同样神色担忧、却眼神躲闪的陆珠儿。


    “鉴清,我都听说了,那些酸腐文官竟敢如此构陷于你,什么狗屁亵渎律法,你等着,我这就去寻那几个言官的晦气,看我不打断他们的……”


    “休武。”沈镜夷出声喝止,“不得胡闹,不要添乱。”


    蒋止戈被他喝得一愣,满腔怒火生生堵在胸口,只能狠狠“哼”了一声,喘着粗气,兀自生着闷气。


    这是,一直低着头的陆珠儿缓缓上前,她不敢看沈镜夷,也不敢看苏赢月,双手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哽咽道:“沈提刑,月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验验尸,才连累了你们,惹出这天大的祸事。”


    说着,她眼圈一红,眼泪如珠儿般落了下来。


    苏赢月连忙上前,用手帕为她擦着眼泪,温声道:“珠儿,快别这么说。”


    沈镜夷也道:“珠儿,你验男尸是我听我命令,何来连累之说?你凭借自身技艺,让死者开口,寻得一个又一个案件的关键线索,此乃大功,你并没有错。”


    “就是。男子能做的,女娘为何做不得?什么狗屁礼法?去他的。”张悬黎道。


    这次,沈镜夷没有呵斥她,他沉静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沉声道:“今日之祸,根源在辽贼奸猾,在于朝中有人借题发挥。却唯独不在我们之中任何人。”


    苏赢月点点头,“他们想用这礼法困住我们,但我们岂能让他们如愿。若因畏惧人言便放弃追求真相,追求真正的真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陆珠儿这才止住眼泪。


    蒋止戈和张悬黎也渐渐平静下来。


    沈镜夷的目光再次在场所有人,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份圣旨,沉声道:“原以为已占先机,孰料,还是慢了一步。”


    他稍顿一下,“这‘过’,确实该好好思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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