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给我拿两个馒头，我得立刻去一趟省城！”


    白兰云吓了一跳。


    “去省城？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啥？你不是刚从地区回来吗？”


    “等不了了！通知书下来了，我得去看看，自己到底考上没有！”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重生一世，他步步为营，从参军名额到工地项目，再到这至关重要的高考，每一步都踩在了时代的节点上。


    可越是接近成功，那份深藏心底的紧张就越是清晰。


    万一没考上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狠狠掐灭。


    不可能！他付出了那么多，动用了那么多前世的知识储备，绝不可能失败！


    几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驶入省城车站。


    王全胜几乎是第一个冲下车，辨明方向后就直奔学校而去。


    校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一张巨大的红纸榜文贴在墙上，乌泱泱的人群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王全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借过！麻烦让一下！”


    他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目光急切地在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红纸上搜寻。


    建筑工程系。


    终于，在名单的中后段。


    王、全、胜！


    刹那间，王全胜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


    短暂的失神后，他猛地转身，用尽全力挤出人群，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行，还不能光顾着高兴。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身影——周耀文。


    当初若不是周耀文提点，他连报考的方向都摸不准。


    这份人情，必须立刻还上。


    王全胜快步走进附近一家供销社，花大价钱买了两瓶本地最好的白酒和两条香烟，用报纸细细包好，直奔周耀文家。


    开门的是周耀文，看到王全胜，他先是一愣，随即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小王？看你这满面红光的样子，是成了？”


    “周老师！多亏了您当初指点迷津！”


    王全胜激动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我刚从榜上看到名字，第一时间就想着来谢谢您！”


    周耀文没有推辞，自然地接过了礼物，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尊敬和感激的感觉。


    “你的底子好，肯下功夫，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摆了摆手。


    “进来坐吧。”


    王全胜连忙跟了进去，姿态放得很低。


    周耀文呷了一口茶，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穿着朴素的年轻人，越发觉得此子日后必非池中之物。


    想起他之前送的那些山货野味，样样都是稀罕货，便决定再多提点几句。


    “小王啊，有件事你得记住了。”周耀文放下茶杯。


    “通知书下来就得准备。学校开学前，会组织新生搞一段时间的集训，主要是思想教育和初步的纪律训练。”


    “你最好提前去报道，把这段时间混过去。不然等正式开学了，你一个单位上的人，想再请这么长的假，可就难了。”


    王全胜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天大的信息！


    单位请假何其艰难，若是错过了集训，后续的课程都可能跟不上。


    “谢谢周老师！我记下了！您看，我还需要提前买些什么学习资料吗？我怕到时候抓瞎。”


    “这都不是事。”周耀文大度地一挥手。


    “我书房里有些旧的专业书和笔记，对我现在也没什么用了。”


    “回头我整理一下，给你寄过去，比你自己瞎买强得多。”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行了，别客气了。”周耀文打断了他。


    “中午就在这儿吃吧，让你师母加两个菜。”


    傍晚，王全胜回到了县城。


    路过菜市场时，他特意拐进去，挑了几条活蹦乱跳的河鱼。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他提着鱼回到白家开的卤肉店，姐夫白连诚正在灶台前忙活，一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全胜回来啦！怎么样，省城好玩不？”


    王全胜咧嘴一笑，将手里的鱼高高举起。


    “姐夫，别提玩了！天大的喜事！我考上大学了！”


    白连诚瞪大了眼睛。


    “啥？大学？我的天老爷！”


    “全胜，你可真是咱们老王家和老白家飞出的金凤凰啊！”


    “状元郎！快！快让嫂子给你做鱼，必须好好喝几杯！”


    王全胜笑着处理起河鱼。


    白兰云正笑着从里屋走出来，想看看丈夫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可那股鱼腥味刚一钻进她的鼻子，她喉头一紧，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呕——”


    姐夫白连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是咋了？吃坏肚子了？不能啊，这鱼都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活鱼……”


    王全胜丢下手里的鱼，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抚着妻子的后背。


    上辈子，兰云怀上儿子时，也是这般光景！


    “我没事，”白兰云缓过一口气。


    “可能就是今天太高兴了，闻着腥味有点冲。”


    “别动，兰云，你坐着。”王全胜一把扶住她。


    他转头对已经围上来的姐夫嫂子断然开口。


    “姐夫，嫂子，今天这庆功酒先不喝了，我得带兰云去一趟县医院！”


    半小时后，王全胜扶着白兰云在长条木椅上坐下，自己则去挂号排队。


    八十年代的医院，一切都慢悠悠的。


    轮到他们时，天色已经擦黑。


    妇产科里只有一个女医生，约莫四十多岁。


    王全胜领着白兰云走进去，脸上堆起最和煦的笑容。


    “医生，您好，麻烦您给看看，我爱人她刚才闻到鱼腥味就吐了。”


    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指了指里面的帘子。“进去躺着，把裤子褪到膝盖。”


    这个年代的妇科检查，对于白兰云这样的小媳妇来说，简直羞得人无地自容。


    王全胜能感觉到妻子的僵硬和不安，他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给予鼓励。


    一番检查，加上后来抽血化验，整个流程繁琐又漫长。


    最后，医生让他们去做B超，结果那台老旧的机器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女医生看着化验单，眉头微蹙。


    “这样吧，你去药房买根温度计，从明天早上开始，让她每天醒来别动，先测体温，连续测几天。”


    “要是体温持续偏高，那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