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王全胜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研究下午的施工方案。


    然而，刚到中午饭点，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周才！你给老子滚出来！”


    王全胜正喝着茶，闻声手一抖。


    这小子，第一天就给他惹事？


    他朝人声鼎沸的食堂冲了过去。


    可刚到门口，食堂里黑压压围了一圈人，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样的，周才！再来一个！”


    “第九个了！我的娘欸，这是饭桶还是铁胃啊！”


    王周全眼尖，一眼就瞅见了脸色不善的王全胜，赶紧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全胜，你可别误会！不是打架！”


    王全胜眉头紧锁。


    只见周才赤着膀子，正抓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高粱面馒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他脚边，已经摞起了一座由八个空碗组成的小山。


    王周全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解释。


    “这帮小子打赌，赌周才一顿能吃多少。工地上干活的，饭量都大，一顿干掉五六个馒头是常事。可这小子他已经吞了八个了，正朝着第九个进发呢！”


    王全胜听得眼皮直跳。


    这哪是吃饭，这分明是玩命！


    万一把肚子给吃坏了，出了事可怎么收场？


    此时的周才，正啃着第九个馒头，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他不是吃不下了，而是感觉到了王全胜的目光，心里有点发虚。


    他停下动作，眼神有些躲闪。


    生怕队长嫌他吃得太多，是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废物。


    人群里，之前跟王全胜交接工作的张海看得最是起劲，他一拍大腿，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起来。


    “哎，周才，你怕啥？尽管吃！敞开了肚皮吃！今天我张海就想开开眼，看看人的肚子到底能有多大！”


    王全胜心头暗骂。


    这张海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纯粹是添乱！


    他拨开人群走了进去，盯着周才那张被馒头撑得鼓鼓囊囊的脸。


    周才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队长，我还能吃，以前在家里，俺娘总说我吃得多，是饿死鬼投胎，不敢多吃一粒米，现在能吃饱了……”


    这番话朴实得让人心酸。


    周围的起哄声顿时小了下去，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情。


    张海却没眼力见地又嚷嚷开了。


    “吃！必须吃！不够我这儿还有饭票，我把我的给你！今天必须让我们见识见识！”


    “你给我闭嘴！”王全胜瞪了张海一眼。


    他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张海拽到一边，然后转向周才，语气缓和了些许。


    “行了，别吃了。站起来，走两步给我看看，有没有事？”


    周才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抹了抹嘴，不但站了起来，还生龙活虎地原地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队长你看，屁事没有！俺身体结实着呢！”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


    一个年长的工友反应过来，也替他捏了把汗。


    “周才啊，可不敢这么拼命！万一真把肚子撑坏了，送去卫生站，你这点工钱还不够汤药费呢！”


    “就是就是，以后吃饭悠着点，别勉强自己。”


    工友们七嘴八舌的关心，让周才心里一暖。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谢谢大伙儿，俺有分寸，有分寸！”


    张海被王全胜那么一吼，也回过神来了。


    他跑去办公室拿自己的饭票，可走到一半，想起王全胜那要吃人的眼神，顿时有些后怕。


    万一周才真吃出个好歹，王全胜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赶紧跑回来，一把抓住周才的胳膊，压低声音。


    “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以后吃饭能有分寸吧？可别真出事了！”


    周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张哥你放心！俺心里有数得很！再说了，这粮票金贵着呢，俺也舍不得一顿就给干完了！”


    听到周才的保证，张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全胜还是不放心，把魏科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让他下午干活的时候多盯着点周才，别让他逞强出了岔子。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工地上又炸开了锅。


    这一次的动静比昨天还大。


    王全胜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围在工地的一角，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疯了吧？那块石头五个人抬都纹丝不动，他一个人就想搬？”


    “我看悬，别把腰给闪了！”


    “周才这小子，邪性得很，没准真行！”


    王全胜挤进去一看，只见周才正站在一块磨盘大小的青褐色巨石前，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沉。


    “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块巨石竟真的被他一寸一寸地从泥土里撼动了！


    王全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翻涌。


    这是捡到宝了！


    八十年代的工地，最缺的是什么？


    不是人，是机械！


    别说后世那些个大家伙，眼下连台小吊车都是稀罕物。


    平时挖出个大石，遇到个硬坎，全靠人海战术，用撬棍和绳索一点点磨。


    费时费力不说，还极其容易出安全事故。


    可周才这身蛮力，简直就是一台活生生的起重机！


    有了他，很多棘手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工程进度起码能快上三分！


    王全胜看周才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挥了挥手，驱散了还围着看热闹的工友。


    “都散了散了，活不用干了？看耍猴呢？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哄笑着散开，不少人还拍着周才的肩膀，嘴里啧啧称奇。


    王全胜等人都走远了，才走到周才跟前，递过去自己的搪瓷缸子。


    “喝口水，歇歇。”


    周才有些受宠若惊，双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准队长是夸他还是骂他。


    “队长，俺不是故意逞能……”


    王全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周才，我问你，像刚才那样的大石头，你一天能搬几块？”


    周才愣了一下，挠了挠头。


    “要是管饱饭，一天搬个七八块，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