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福满那枯瘦的身影在前方引路，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秦无厌跟在后面，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他能感觉到，越是靠近那座御书房，周遭的空气就越是粘稠，仿佛整片空间都被一股无形而恐怖的意志所笼罩。


    那不是皇权龙威，而是一种更加深邃，仿佛来自九天星海之上的威压。


    终于，蒋福满在一扇雕龙画凤的殿门前停下，侧身躬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并未踏入半步。


    “大督主，就在里面。”


    秦无厌心头狂跳，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殿内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昏暗，浓郁的檀香之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一道身影背对他，立于窗前。


    那人一袭黑底金纹的蟒袍，身形修长，明明只是静静站着，却予人一种错觉。


    他并非站在那里，而是整片天地，整座皇城，都成了他身后的一幅画卷。


    随着他的呼吸，秦无厌甚至能感觉到殿内光影的明灭，仿佛宇宙的韵律都在随之起伏。


    这一刻，秦无厌脑海中所有关于西厂大督主的传闻。


    杀神、魔头、权阉，尽数崩碎。


    眼前之人，根本无法用凡俗的词汇去形容。


    他就是道，他就是法，他就是这天地间至高的主宰！


    “秦无厌拜见大督主！”


    秦无厌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猛地跪伏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道背影。


    “起来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秦无厌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将他托起，身不由己地站直了身体。


    直到这时，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容映入秦无厌的眼帘，尤其那双眼睛，深邃的瞳眸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流转。


    仅仅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秦无厌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扯进去，彻底沉沦。


    他瞬间明白了。


    这位大督主，早已超脱了凡人的范畴！


    李怀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开门见山。


    “锦衣卫缺一个指挥使。你，可愿担此重任？”


    “什么？”


    秦无厌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锦衣卫？


    那可是大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势力之一！


    他虽是散修，却也听闻过锦衣卫的赫赫凶名，更知道上一任指挥使张人凤，乃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狠人。


    他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反问。


    “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是张人凤张大人吗？在下何德何能……”


    “张人凤如今是锦衣卫监察使，早已闭关，不问世事。”


    李怀玉的语气依旧平淡，“指挥使的位置，空了很久了。本督主看你，就很合适。”


    秦无厌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可他一个大梁人，跑来做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被两国所有强者耻笑，唾骂他数典忘祖，背叛家国！


    他的犹豫，尽数写在了脸上。


    李怀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在担心你的出身？”


    他缓步走到秦无厌面前，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秦无厌几乎窒息。


    “秦无厌你要记住，大梁必亡，这是天命。”


    “你留在大梁，在那一滩注定要被碾碎的烂泥里，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乱世，出身、国别，都是最无用的东西。旁人笑你？骂你？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当你强到能一念决定他们的生死时，你听到的，就只剩下敬畏与赞美。”


    一缕蕴含着无尽寂灭之意的金色神光，从李怀玉的指尖没入秦无厌的眉心。


    刹那间，秦无厌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仿佛被一颗星辰撞入！


    无数玄奥繁复的符文、经义、功法路线图，如决堤的洪流般涌入他的神魂！


    大寂灭功！


    虽然仅仅是第一重的心法，但其中蕴含的毁灭与寂灭的真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毕生所学！


    这绝对是传说中的神级功法！


    秦无厌浑身剧震，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狂热与不可思议。


    随手就将如此绝世神功传授于人？！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实力！


    所谓的家国之念，所谓的旁人耻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正如李怀玉所言，只要足够强，谁敢非议？谁又敢看不起他？


    良久的震撼之后，秦无厌深吸一口气，再次猛地跪下。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秦无厌，愿为大督主效死！愿为大明，肝脑涂地！”


    “很好。”李怀玉收回手指，转身回到窗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蒋福满。”


    殿门无声开启，蒋福满的身影再次出现，躬身候命。


    “带他去熟悉一下地方。从今天起，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


    “遵命。”


    蒋福满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秦无厌，眼中闪过了然。


    待二人离开御书房，蒋福满那张枯槁的脸上挤出笑意。


    “秦指挥使，恭喜了。能得大督主如此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无厌此刻对蒋福满再无半分轻视，反而充满了敬畏。


    能常年跟在那等存在身边的人，岂是易与之辈？


    他连忙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蒋督主客气了！日后还望蒋督主多多提点，秦某感激不尽！”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吹捧了一番，关系瞬间拉近。


    随后，蒋福满便领着他，一路朝着锦衣卫的驻地行去，沿途为他介绍着西厂与锦衣卫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规矩。


    ……


    与此同时，远离皇都千里之外，黄河福地的一处隐秘山谷中。


    数十道黑影聚集在缭绕的瘴气里，每个人的气息都阴冷而暴戾，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消息都打探清楚了！那李怀玉小儿果然回来了！时隔三十年，他又出现在了皇都！”


    “哼！回来又如何？他当年踏碎我邪剑圣地的山门，此仇不共戴天！如今，老祖即将破关而出，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不错！老祖一旦功成，便是真元之境的无上存在！斩杀一个李怀玉，易如反掌！届时，整个大明都将是我邪剑圣地的牧场！”


    这群黑衣人，正是当年被李怀玉杀得元气大伤、封山避世的邪剑圣地余孽。


    隐忍了三十年，他们终于等来了复仇的希望。


    不止是他们。


    大明王朝的疆域之内，各大隐世圣地的探子，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从四面八方潜入京畿之地，窥探着这片风暴的中心。


    所有人都明白，天道封印解开之际，那份天大的机缘，有极大的可能会降临在这气运最盛的大明王朝。


    一场针对大明的暗流，已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