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听筒里的忙音未停。


    汤慈荣那晚也没见到舒有季，舒有季父母的车早就驶出了校园。


    他垂眼，直到机械女声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是他连续打了舒有季，第四次电话，都是未接电话。


    消息框里。


    汤慈荣：【你怎么突然走读了？你是因为分数的事难过吗？没事的，还有半个学期，我能帮你补习上来。】


    编辑框里的“你是不是又生病了”几字，被删了又改，最后变成了：【其实不考星洲大学也可以，你第二个想去的大学是哪里？】


    汤慈荣：【今天学校放假了。】


    他迟迟没动，直到界面暗下去。


    宋佳靠人脉，托关系特意请了一位外国医生，给舒有季做一段时间的家庭医生。


    舒有季趟在床上，亲眼看着床头手机屏幕熄灭，她知道是汤慈荣打的电话和发的消息。


    “姐姐你不接吗？”舒宇池问。


    舒有季：“………”


    “宇池，姐姐问你，如果你有一个很在意的人，那个在意的人同样也很在意你。你会忍心骗他吗？”


    “两个相互在意的人，为什么要欺骗对方。”舒宇池认真地想，“我觉得不应该瞒着对方，误会是需要解释清楚的。”


    “如果这是一个伤心的故事，也要说给他听吗？”她眼眶突然泛红，声音发颤。


    “姐姐，我不懂。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快乐的故事？”


    “因为，这是天注定的。”舒有季愣了愣，指尖慢慢松开，尾音也消散在颤抖的呼吸里。


    舒宇池这几日因担忧舒有季而没睡好，待在姐姐身边安心了不少，困意来袭，很快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舒有季摸了摸他的头，“是啊，伤心的故事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快乐的故事。大概快乐是需要分享的，而伤心只需要一个人伤心就够了。”


    她右手有针头，只能用左手，笨拙地去拿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字让她看着有些模糊不清。


    汤慈荣手机震了震，他翻身，屏幕上跳出几条未读消息，点开，一一回复。


    舒有季：【家里原因才走读。】


    舒有季：【我没有因为分数难过。】


    舒有季：【你送我笔记了，这次，我想靠靠自己。】


    舒有季：【我上不了星洲大学，就去苘信大学。】


    舒有季：【你想去的是星洲大学，我想看的也是你去星洲大学。】


    舒有季：【你放假了，我去见你。】


    汤慈荣沉默后，千万句话里，他只能挑出一句话来，他红着眼，笑着回复她：【好，我知道了。】


    -


    隔天。


    舒有季在家人的同意下出了门，她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去了趟花店，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茉莉花，去赴约了。


    提前约定好的地点汇合。


    听说，要和喜欢的人，要去看一场电影才能在一起。


    所以，她定在了电影院。


    汤慈荣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没接通。


    但这回，对方很快打了回来：“我跑去见你的路上，就没关注手机。不好意思啊，汤同学，没能及时接你的电话。”


    “我也到了，你抬头就能看见我。”


    舒有季想着为了不让汤慈荣等她，就早点出门，没想到，一到电影院就看到了汤慈荣早就到了。


    不知道他等了自己多久。


    听着那边嗯了声，舒有季挂了电话。


    “给你的。”舒有季走了过来。汤慈荣用自己攒的钱给她买的，他手攥紧着这份藏着心事的礼物，终于递了出去，说：“你回家再看吧。”


    舒有季笑道：“好。”


    “汤同学，你对花不过敏吧？”


    “不过敏。”


    “那好，我也要送一份礼物，我想送你一束花，一束茉莉花。”


    三秒的沉默里，汤慈荣伸手接过了花束。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送他花，他不免有些触动，“谢谢。”


    看电影的人不多，放映厅亮着的光影最终停在了播放片尾曲时，舒有季才缓过神来，这一刻她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时间不够，人生太短，生命不长。


    从电影院出来，斑斓的夜色中，散步在街边，路过一家饺子馆。


    闻着飘来的香味，舒有季有些怀念，说：“汤同学，我想吃饺子了，你能再陪我吃一次吗？”


    汤慈荣一怔，点头，“好。”


    今日店中，老板娘儿子满周岁，送了一盒水果。


    舒有季把水果放在了汤慈荣那边，“汤同学，我对它过敏，你等会带回家自己吃。”


    汤慈荣抿唇，“砂糖橘你很讨厌吗？”


    “我不讨厌的。它放在光上，就变成了一个照明灯笼。”舒有季话噎住，手机打开手电筒，挑出一颗放在上面，又笑着说：“如果哪天我迷路了，我会打着灯笼回家的。”


    汤慈荣一顿，混着碗里漫上来的热气看她，导致看她的脸有些模糊。白飘飘的气体，有点呛鼻，令他红了眼，“今天你有点不一样。”


    “可能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吧。”舒有季忍不住鼻头一酸，“毕竟，此一别，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


    天空不作美，江北市又下了场雨。


    在屋檐下等了半个小时后，雨才停了。


    “今天我很开心。”


    “汤同学，天色晚了，今天就到这吧。”


    舒有季没让汤慈荣送自己回家，坚持说：“汤同学，你回家吧，我看着你走。”


    “你一个人可以吗？”汤慈荣回头看了一眼。舒有季站在原地，笑着朝了朝手。


    “可以的，你快回去吧。”


    他不知怎么的，心跳了跳，又跑回去，叮嘱她：“你也是，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犹豫开口，“你还是会回忻德的吧？”


    舒有季愣了愣，别头发别在耳后，“会啊。”


    汤慈荣：“好，我等你。”


    舒有季：“………”


    许是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舒有季追了上去，声音哽咽，喊道：“汤慈荣！汤慈荣！”


    舒有季追着跑，险些摔了一跤，眼眶里的眼泪绷不住流了出来，抬手擦干净，又喊道：“汤慈荣！”


    汤慈荣刚过了马路，听到呼喊，回头时，道上车水马龙，已变了红灯。


    舒有季想说，“汤慈荣我的秘密，你听说了吗？”


    可她没有，而是直白点。


    “我喜欢你。”


    她张了张口，再次说了句，但没说出声。


    这是一次，无声的告白。


    像告白，也像告别。


    感情还真是解释不清，这时的舒有季竟舍不得了，她泪水朦胧，又湿了眼。


    舒有季没去看路人投来的目光，抓紧最后的相遇，趁着时间还没溜走，她只想喊喊汤慈荣。


    她朝对面马路的汤慈荣，挥挥手，淡笑，轻松大喊道：“再见。”


    汤慈荣“嗯”了声，淡笑，“会再见的。”


    舒有季很快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你刚刚前面还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想你了。】舒有季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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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就喊喊你。】


    汤慈荣的心，闷闷的。


    舒有季看着对方回了句：【我一直都在。】


    她只能笑着笑着，然后眼泪一直往下落，擦干净眼泪，握紧手机，对他说：【你快回家吧，我走了。】


    汤慈荣垂眸，往回走，没看见她：【好。】


    -


    舒有季没有说谎，一到家就给汤慈荣报了平安。


    这一晚，汤慈荣睡得不好，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舒有季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她说：“汤慈荣，我要死了。”


    他没说话，与她对视。


    她又说：“你不信吗？”


    “不信。”


    画面从花店变成了木棉巷。


    他往前走，试图去靠近她，去抓住她，可他怎么也留不住她。


    “舒同学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又要去哪里？”


    “舒同学，你等等……”


    “不要走……”


    “舒有季——！”


    汤慈荣惊醒，满脸恐慌，看了眼时间，起了床洗了一把脸，抬首从镜子里看见了汤如意。


    慈祥的母亲在对他笑。


    汤慈荣猛地绷紧脊背，头往右转没看见母亲，往左转才看见母亲。


    他再次洗了一次脸，水进了眼睛，让他揉了揉眼。


    汤如意做好了早餐，担忧问：“你怎么了？”


    汤慈荣依旧不敢相信那个梦的真实性，于是哽咽，“妈，我好像梦到我在意的人……离开我了。”


    汤如意笑着说：“孩啊，梦都是假的。”


    此刻，手机Q.Q特别关心声音作响，他打开了手机。


    舒有季：【汤同学，早安。】


    舒有季：【你出门了吗？】


    舒有季：【上学路上注意安全。】


    汤慈荣打过去几个字：【你呢？】


    几分钟过去没了声音，他吃完饭就赶去了学校。


    她那边的人手忙脚乱的，但舒有季还是回了：【在路上了。】


    对方又发来一条：【汤同学，我给你寄了一个快递，寄在了学校快递站，你记得收一下。】


    舒有季把提前录好的录音，转发给他。她声音很甜，是笑着说的。但还是忍不住发颤，嗓音像潮湿的雨季，听着让人心里发闷。


    她明显是哭过的。


    “汤同学，我将要去远方，我想给你送一份礼物，愿你此后无忧。”


    汤慈荣没赶上公交，抄近路，跑去了学校。


    当签收快递后，汤慈荣打开了。


    是一个精美的盒子，汤慈荣自然眼熟它。


    里面放着他送给舒有季的杯子，被还回来的杯子里还装了一张银行卡，卡下有粉色纸条，折成的一颗小星星。


    “你这是干什么啊，”汤慈荣低笑，话如颤抖地手一般，“……舒有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发了多少消息，打了多少电话，对方都没有任何的回复。


    舒有季没再联系汤慈荣。


    两人的对话，始终停在汤慈荣不安的疑问里。


    这天，汤慈荣在学校等了一天，舒有季没有来学校，又一天过去了，她也还是没来。


    -


    “她说她会回来的……”


    都等了七天十三个小时十四分二十秒，他仍没等到她。


    这晚，晚自习，汤慈荣全程都趴在课桌上。


    杨子逸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可能是时间长了，很久很久，杨子逸听清了低低的啜泣。


    汤慈荣，他在哭，边哭边想着，我会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