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前说清楚，我没有替你**的什么高洁情怀。


    费力穿过战场与郁和光两人汇合的白一芜喘了口气，艰难撑住的身体打了个晃，坠在眼睫上的血珠滚落。“但是我们之中，总要有个做这件事的人，替撤退的人挡下追杀。


    他仰了仰下颌，漫不经心：“我只是不想让要杀的敌人从成千上万的混沌体，变成成千上万个首席，懂吗？


    啧。


    白一芜不爽暗骂了一句。怎么文学系首席也这么能打？不然他绝对先把书呆子扔出去当诱饵。


    郁和光倏地停下动作，古怪看他。


    见他没动作，白一芜皱了下眉：“现在不跑还在等什么呢？走！


    他一掌拍在郁和光后背上：“你的机器人不会让你**，它肯定有办法接住你——往前跑，我在后面。


    汹涌而至的混沌体几乎将三人淹没了。阵地早已经失守，火力压制也显现颓势，走下坡路只是时间问题。


    “白一芜，你知道你很会展现自己的价值吗？


    郁和光笑了下：“在我面前展示自己，小心被我利用到死。


    白一芜甩了甩被鲜血浸透的湿法，嘴角高高勾起：“那就来试试看。看是我死得快……还是你抓住我更快。


    他从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嘶吼着将郁和光推了出去：“走！


    郁和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冲出突围。


    他和晏止戈互相支撑着，刚开辟出的小路很快被再次伸出手涌上来的混沌体淹没，隔绝了他们与白一芜的距离。


    但郁和光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眼神死死锁定着飞毯上方。


    “林沉麓！


    他在一双双抓住他的手臂中间仰头嘶吼，像折翼之鹰坠入沼泽前最后的挣扎。


    郁和光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上的嘈杂淹没了。


    白一芜独身站在包围中低垂着头，耳边能听到的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滴答，滴答……


    血珠顺着发丝滴落。


    他缓缓抬眼，阴影里歪头冲混沌体咧开笑容。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白一芜抬起手，却没有杀死他面前顶着人类面孔的混沌体，反而手掌托住了它的脸，手指划过，呢喃低语，“眼睛。


    “你的眼睛。


    “你有一双……和你父亲无比相似的眼睛，漂亮的，熠熠生辉的太阳，永远不会坠落。


    手指慢慢滑到混沌体眼尾。顶着郁和光面孔的混沌体亲昵蹭了蹭他的掌心，另一只手却忽然柔软成橡胶伸向他后心。


    白一芜却好像一无所觉，依旧眷恋的捧着混沌体的脸，他指腹下的力气极大甚至按青了它的眼眶，像要硬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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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那双琥珀眼珠抠出来，可拂过它脸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敢伤它。复杂情绪在眼中挣扎纠缠。


    抵在后心的橡胶触手已经变成锋利的骨刀，割开衬衫靠近皮肤。身后一道道白色的混沌体身影也将他包围。


    可白一芜倏地抬眼，冲它一笑：“现在就剩我们了。


    “不用怕吓到他，现在我们可以……


    青年骤然阴沉了脸色，狞笑危险：“看看敢窃取他的基因的皮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狗东西。


    重响突然在战场中央传开！


    郁和光闻声甩头看去，只看见包围圈中混沌体奔涌如旋涡，层层叠叠的身影看不见白一芜。


    “郁和光。林沉麓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她沉声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郁和光仰起头，带血的笑颜明亮：“神学系不会出现在废都的原因是什么？


    “【邪神】和【科学】，是混沌中对立的两大阵营，神学系在科学陷落之地没有力量。


    林沉麓倏地皱了下眉，心念一动：“你是想……？


    “记忆。它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窃取我的记忆。


    郁和光笑着点了点太阳穴，从明媚到阴冷只是一瞬间的切换：“林沉麓，你被神诅咒的不仅是不死，还有你的记忆，没人能偷窥你的大脑。


    ——曾直面七位神祇并且活下来的，只有林沉麓一人而已。


    即便是尤金那样钢筋铁骨的战士，都无法在直面过邪神后保持清醒理智。却唯独林沉麓，她不仅活着，并且永远冷静……冷静的看着自己走向溃败，也是神的惩罚。


    但她能撑下来，敢窥视她大脑的“人就不一定了。储存了神祇面貌与诅咒的大脑，是看一眼也会发疯的混乱。


    “贪得无厌的老鼠，像要吃掉所有的基因。但问题在于。


    郁和光歪头笑了：“它知道自己在吃的是什么吗？


    狠狠撞进林沉麓心脏！


    她太阳穴一跳：“……疯子。


    覆盖的银甲如流水般褪去，露出被束缚在钢铁战衣里的林沉麓。


    黑色长发轻扬。


    她抱臂站在飞毯边缘，漆黑瞳孔冰冷俯瞰：“你决定好了，这是一条断头路。


    “所以。


    郁和光举起手：“破釜沉舟，赌一把吗？


    林沉麓看着下面的青年，忽然有想笑的冲动。


    生命，安稳，体面……不，那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赢他可以压上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


    “我不畏惧死亡。


    林沉麓伸手向侧，战甲武器锋利，她却捏住长刀，歪头时主动撞向刀刃。


    不明白两人究竟要做什么的维克多瞳孔震动，立刻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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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去：“林——不能**！”


    刀刃割开如水般长发。


    林沉麓握着断发掀了掀眼睫：“死亡是我被剥夺的归宿。”


    维克多伸出手抓向她，她却扬起手，任由吹来的风从她手中卷走所有发丝。


    呼——


    她似笑非笑瞥过维克多，张开双臂向前倒去。


    没有一丝犹豫。


    “三郎，跟上她！”


    “林沉麓！！”


    维克多与孟白屿的暴喝在头顶交织。


    林沉麓只能看见越来越远的太阳，和逐渐升高的维克多目眦欲裂的脸。


    嘭！


    她后背一暖，下坠的趋势被止住。


    “接住你了。”郁和光的脸随即出现在上方。


    “等杀了它们再死，林。”


    他咧开嘴角：“你曾经承受过怎样的痛苦，怎么能不让混沌感同身受？把你曾愤怒的，痛苦的……统统还给它。”


    发丝被风带走飘散向远方，攻击的混沌体一个接一个停下动作。它们面露迟疑，四肢也迟缓不听指令，还没发育的大脑却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新掠夺的基因像入侵的电脑病毒，飞速向四面八方扩散，感染了每个经过的混沌体。


    霎时间，所有混沌体都像被定格在原地一样开始挣扎，五官扭曲疯狂刷新波动。


    扒着飞毯边缘的维克多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紧跟着追上来的孟白屿在看清的瞬间，表情一片空白。“**……”


    大面积的基因覆写就在他面前上演。


    神学序列相当于刻进基因的优先指令，林沉麓的【不死】序列显然被混沌体判定为好东西，优先进行了吸收和传播。


    恐怕就在他们愣神的此刻，写着林沉麓基因链的细胞正在混沌体内疯狂迭代，取代郁和光等人的基因重新**复制，向更高更强的方向进化。


    ——混沌体以为的“进化”。


    “如果我没记错，林沉麓除了【不死】之外，还是个在医学院重症高危十年的脆皮？”


    孟白屿眼神复杂：“基因这个狡猾的怪物，好的不一定传承，但坏的一定会显化。”


    “一万个战斗系首席，和一万个林沉麓，你更想要面对哪种敌人？”


    郁和光打横抱着林沉麓转身，鲜血顺着他额角蜿蜒流淌过眉眼，机甲在他身后落地站成银马。


    “长生科技哪来的自信，以为被我打败过一次就了解我，他们的武器就一定能杀死我？”


    他扬了扬下颌，笑容可怖仿佛笼罩在黑暗里。“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人作对。”


    “林沉麓的基因除了【不死】，痛苦和脆弱也被刻在她的基因里。贪得无厌吗？那就尝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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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


    放眼望去，城市废墟间的“人”们捂着头疯狂颤抖，无声嘶吼，它们疯狂甩动弯折自己，模样扭曲诡异到了极点。


    林沉麓从郁和光臂弯间滑下站起，不客气的抽走了他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下，顿时鲜血从血管里涌出，在惨白肌肤上蜿蜒成红龙。


    血珠滴落，不等干涸在大地上就已经蒸发成白烟，被混沌体吸收。


    下一秒，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


    一个个混沌体状若疯癫，疯狂撞向墙壁地面，五指成爪拼命抓挠头颅，像是要把脑袋撞碎，把里面的影像抓出来。


    郁和光与白一芜等人的五官从那一张张脸上逐渐消失，若隐若现像是信号接触不良滋啦的屏幕。


    “覆写，成功了？”


    孟白屿猛然甩头看郁和光。


    重伤的青年几乎被血浸透，手臂抬起斜倚在战马上借力，可他低低笑着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所以说，不要把人逼进绝境里啊。”


    郁和光低笑着喃喃：“别惹……孤注一掷的疯子。”


    厉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被掠夺的基因蔓延得很快，几个呼吸间已经扩散满了目之所及的战场，混沌体们在林沉麓的基因间痛苦挣扎，痛得连保持呼吸都做不到更遑**击。


    维克多怔怔看着这一幕，直到此刻才忽然明白：林沉麓一直以来，是忍受着怎样的剧痛在活着。


    “人真的能坚韧到这地步吗？星期日。”


    他在吹来的风里迷蒙了眼睛：“连混沌物都难以忍受的痛苦，林沉麓竟然忍了十年，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至柔至刚，血肉脆弱却坚韧】


    AI声音平静：【如果你想问的话，当坠落到无底的深渊，人类会自救。万千次的尝试和失败，千万次不放弃。】


    “……嗯？”


    正在和混沌体死战的白一芜也发觉了不对。


    他拨开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的混沌体，穿过战场像穿过玉米地。“你做了什么？”


    根本不怀疑别人的，只看郁和光。


    郁和光竖起修长手指，在微笑的唇前晃了晃：“病毒。”


    “学不来人类的坚韧，只学走了脆弱的浅薄怪物。”


    “林沉麓的基因在覆写基因体，长生科技的基因武器本就被设计成嵌合掠夺式的，用新的更高的基因去取代旧的，在所有人类基因之上催生出比人类更强的怪物。”


    孟白屿眼神复杂：“……直到他们遇到了林沉麓。”


    “眼看人类阵营劣势就转投混沌文明的长生科技，怎么能想象得到林沉麓这样的人存在？”


    他扭头看了眼郁和光，摇头：“不，倒不如说，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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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郁和光为敌是他们踢到钢板了。”


    “但是怎么……”白一芜沉吟，“它们怎么比刚才更蠢了？”


    像个会惨叫会扭动的玉米杆。


    郁和光觉得它很像旧地球资料片里的充气气球人。


    “你是在说林沉麓比较蠢吗？”还不忘调侃。


    林沉麓阴恻恻的目光已经扫过来。


    白一芜顿觉一座山压了过来。


    不过他决定坚持己见：“与郁和光的大脑相比，确实嗯……差了点。”


    他摊摊手：“不是骂你，是事实。”


    “不，是因为记忆锁死。”


    眼见着白一芜快和林沉麓打起来了，郁和光才施施然说出真正的原因：“直面邪神看见了超出认知的东西，会摧毁人类理智，但对林沉麓而言邪神太多了，反而在大脑里养蛊。”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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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点太阳穴，道：“对别人来说的致死量，在【不死】的辅助下对林沉麓只能算作是日常。也让她的大脑变成了水火不侵的保险箱。”


    贪食的硕鼠可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连新地球最顶级的基因实验，也无法准确把控制每一种功能的基因片段取出来。更何况长生科技的基因武器？


    负责掠夺基因病融合的混沌体，只算得上一个粗糙的自适应程序，胡吃海塞到处拼凑——可惜，撞到钢板了。


    “它们现在的大脑，已经替换成林沉麓的大脑了。”


    郁和光打了个响指愉快：“哦，忘了说，是保险箱外的版本。”连同之前刚进化出的智慧，恐怕也一起消失了。


    晏止戈慢慢收回刀，皱眉：“它们会反应过来。一旦其他基因压过林沉麓的基因重现，战场会再次启动。”


    郁和光认真看他：“那就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杀死它们。”


    “孟白屿，不让基因体逃出废都是你说的，林沉麓做到了她的部分，你是不是也应该做什么？”他扬声问。


    孟白屿欣喜里夹杂着担心：“但设计生物编程的人还在武器程序里写了自复生，它们**也会复活，更何况林沉麓的【不死】也被同步覆写到每一个……”


    “现在可不仅仅是科学的主场。”


    郁和光忽然打断了他：“从林沉麓的基因污染所有混沌体开始，这里就是邪神的地域。”


    他歪了歪头：“【邪神】已经降临了。”


    **在他掌心滑过一圈，调转方向直冲向他自己。


    晏止戈心下一颤上前，但不等阻止就见郁和光划开了手臂。


    “我不相信神，没有神能救人类，只有人类自己方能自救。但是。”


    郁和光咧开嘴角：“这不代表我不会利用神。别忘了——”


    “不死的诅咒来自于神，而我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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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祝福之人。”


    “落日黄昏，埃及诸神为我赴死，整个万神殿站在我身后，我曾立于万神之先。”


    落日在郁和光身后闪耀，他背光而立，剪影沉入黑暗。


    “【不死】之前。”


    他冷冷抬头，厉光划过眼眸。


    ——“我即是神罚。”


    话音落下，一时间针落可闻。


    孟白屿屏息愣愣看着郁和光，四周混沌的凄厉惨叫从耳边越退越远，恍惚已经听不清了。


    击打在他心脏上的音节，只剩下郁和光的一字一句。


    明明孟白屿站在高处，可此刻他却忽然觉得，是郁和光站在战场之巅，接受所有人的炽烈仰望。


    半晌，他抬手捂住眼低低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孟白屿猛地扬起双臂，微卷发丝在身后飞扬。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看到比我更傲慢的人。”


    “如果神要为傲慢定罪，你绝对首当其冲，郁和光。连神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孟白屿勾了勾唇角：“战斗系，神挡在前面也敢弑神的桀骜狂徒。”


    “那现在狂徒邀请你一起搞个大的。”


    郁和光扬手，一道抛物线立刻砸向他：“敢接吗？”


    孟白屿下意识抓住，摊开手掌才看见是一管殷红波荡的血液——郁和光的血。


    “我无法解开林沉麓的诅咒让她赴死，但在神的领域上，神的诅咒也是生机，祝福也是杀戮。”


    郁和光双臂震开，示意他身后连绵不绝哀嚎的怪物：“以我的血，涤荡战场——孟白屿，死囚和**都摆在你面前。”


    逆光的阴影里，他在笑。


    “让我见识下科学学院的王牌，孟白屿。”


    孟白屿瞳孔紧缩。


    …………


    “首席！快看——！”


    科学营地里，柯爱宝忽然指向营地外的混沌体惊呼：“那些基因嵌合体，是不是在枯萎？它们好像都停了。”


    钢铁堡垒在汹涌怪物潮中费力抵抗，也只是在科学生阵线下勉力支撑，实际上的危机从未清除。


    可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所有混沌体突然都停止了动作，竟然……


    开始自毁。


    其余科学生们闻声纷纷抬头，惊愕也随即出现在他们脸上。“真的……怎么会？！”


    “不动了！它们停止攻击了。”


    “**难道我这么牛逼，刚想出个方案，嵌合体就**？”


    “我嘞个意念**，成了！我成了哈哈！”


    利维坦神情一肃，在身边惊呼声中快步走向窗边。


    营地外刚刚还包围的混沌体们，已经在疯狂战栗着痛苦哀嚎，自顾不暇，失去了所有进攻的动作。甚至连维持人形的力量都没有，变成疯狂在人形和空白之间切换的一团胶质。


    利维坦忽然笑了：“郁和光。”


    柯爱宝没听清：“嗯？首席您说什么？”


    “郁和光，战斗系首席——郁和光！”


    ——被包围的战场上，郁和光重重挥下手臂。


    利维坦仰头喉结滚动，他笑问：“你知道战斗系最恐怖一点是什么吗？他会把所有人的主场变成自己的战场，主宰它，然后……”


    ——孟白屿在指令之下释放基因分子，融合了郁和光血液的反基因武器疯狂攻击混沌体，基因链断裂，嵌合体破碎。


    霎时间，战场上的混沌物在哀嚎声中破碎成齑粉，风吹芦花，白日飘雪。


    “取得胜利。”


    战斗系首席在落日夕阳的丘坡上仰起头，绚烂霞光落满肩膀。


    像加冕为王的猩红衮袍。


    郁和光在雪絮呼啸的风里眯了眯眼，踏过**满地的废墟，僵硬成晶体的嵌合体尸块在战靴下破碎。


    他扬起手掌，指骨**被血液浸透凌乱的发间，缓缓向后拢起乱发，露出深邃凛冽的眉眼。


    “我说过了。”


    郁和光低笑，在夕阳下侧首。


    “我是你杀不死的。”


    ——胜利为他加冕，死亡与鲜血之上登基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