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星火(1)

作品:《负尽狂名十五年

    叶尘音道:“多谢。”


    说这话时,她已将胳膊自己接了回去。她也是狠、整个过程中竟连一声痛吟都未发出。


    霍无归注意到她手肘处的衣料被划破了一个小日,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像是用很小的刀片挑破的一样。


    但没人会带这么小的刀片出门,所以这极大可能是某种暗器——比如金针。


    叶尘音顺着霍无归的目光一看,坦自承认:“归还玉印前,我去找了姜别。曹炎要立药盟,网罗天下医者,他是曹炎钦定的盟主人选。设若此事真的促成,水墨堂定会愈发如日中天,你不打算劝他?“


    霍无归转身就走。


    他比任何人都懂姜别,姜别既要以身入局,则必有他自己的理由。他不会置喙,但他会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叶尘音在他身后幽幽开口:“莫非你早就做好打算,要为了他背叛影门?”


    霍无归脚步一顿,回眼一瞥。


    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告,叶尘音很清楚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影门中人,生杀从来都写在一念之间。


    在这样的眼神中,叶尘音也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突然嗤了一声:“你一向清高。”


    “那么多同门之中,花先生唯独挑中了你,多年来公主也偏爱于你,就连我披星戴月拼出来的功绩也就这么轻轻松松落入你的囊中,霍无归,你若真为外人背叛师门,我叶尘音第一个不放过你。”


    霍无归眉间形成一道深川,手语道:你的功绩,与我何关?


    叶尘音冷笑:“当时我追查曹炎数月,好容易才挖出多年前的皇室秘闻,长公主却突然令我撤手,换你去接手此事,这不是明摆着为你铺路?”


    霍无归眸光骤然一沉:何时的事?


    叶尘音皱着眉:“你装什么糊涂?“


    霍无归沉默片刻,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异样:她从未下令让我接手。


    “怎么可能?就是你从青霞门回来之后,她明明说让我从澜州撤回,转去调查青霞门一事——”


    霍无归不语。


    叶尘音看出霍无归所言非虚,怔住:“那她为何……”


    话至一半,蓦然收声。


    霍无归凝视着叶尘音的神情。


    既然二人谁都没有撒谎,电光火石间,霍无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姜别绝不能和曹炎签订药盟!


    他再无暇他顾,身形如鹰,一路急掠而回。


    姜别不在住处,屋内只有苏籍一人。他正趴在桌案旁,在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上奋笔疾书。


    霍无归气息未定,夺过纸笔,苏籍连忙要拦:“别别别我还没写完!“


    霍无归径直翻到最后一页,在边角的地方飞速写道:姜别呢?


    “姓曹的派人来,请姜兄去用午膳了,”苏籍眨眨眼,道,“你找他有事?”


    霍无归锋眉紧锁,嘴唇也抿成一条线,言简意赅地写下“药盟”两个字。


    苏籍也知道此事,但他的想法很单纯:“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姜兄此举是以身入局,诱敌深入。”


    听了这话,霍无归似乎要写什么,悬着的手腕顿了又顿,墨汁凝在笔尖,将滴未滴。


    到这时,苏籍察觉出一丝异样,倏然收起嬉皮笑脸,压低声道:“霍兄,到底怎么了?”


    霍无归则沉缓摇头。


    此事牵扯甚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苏籍不比姜别,不通唇语,也看不懂手势,他没有打算把一切来龙去脉都靠写的告诉苏籍。


    两人就这么干等着,一直等到傍晚,姜别都没回来。


    花朝会如期而至。烟雨十二阑内千芳竞放,烟雨湖上漂满了莲灯,画舫接连离岸,丝竹声伴着水声袅袅不绝。


    霍无归跟在苏籍身后,隐在人群之中。


    苏籍走两步便回来看一眼霍无归的神色,“不必担心,姜兄有毒在手,不会有事的。”


    此时关于药盟的风声已经传了出去,人们闲言碎语间都在讨论此事。


    短短一年不到,姜别风头起得太快,如今又攀上了水墨堂这棵大树,有人羡慕,有人眼红。


    他们一边议论着一边登上画舫,待所有画舫离岸,丝竹也渐渐轻了,一艇兰舟缓缓停泊在湖心亭边,待完全停稳,曹炎与姜别一前一后走下船来。


    见这架势,所有人都明白那有关药盟的传言估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霍无归手指蜷起,按向后腰,却摸了个空。


    ……


    湖心亭内,曹炎向后让了两步,露出案上摆放好的两杯酒来,回身道:“姜谷主,请。”


    他宽袖垂落,利落伸出一掌,豪迈地请姜别先饮。


    姜别负手站着,眼神自始至终未在曹炎身上走过一遭。


    因他久未提杯,靠的近的画舫上已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始揶揄了,说姜别架子大,又说姜别卖关子。


    姜别还没说什么,倒是曹炎先笑呵呵地说:“曹某人三生有幸,从今以后,姜贤弟的事便是我曹炎的事,诸位给他面子,也就是给我曹炎面子。”


    这话给的排场很足,没人再敢置喙。


    曹炎又转向姜别:“姜谷主,请?”


    姜别抿了下唇。


    这杯酒相当于歃血酒,再不喝,就真是不让曹炎下台了。


    姜别沉默片刻,两指捻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将杯子翻转过来,洒落地扣在桌面。


    “好!”曹炎笑意盎然,“姜谷主果然海量!”


    他也举起酒杯,却未急着入口,反而是从花鼓后面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盒来。


    “是花朝礼!”有人惊呼。


    这一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登时兴奋起来,原本坐着的纷纷站起身来,引得湖面涟漪不止,清波载着满湖的花灯忽起忽落。


    曹炎单手托着锦盒,递到姜别面前,笑道:“姜谷主夺得头筹,这礼自然要让姜谷主亲自打开,才最够彩头。”


    姜别垂眸看向那锦盒,几乎是在瞬间便用余光察觉到一丝极其反常的异样。


    ——湖心亭的右侧,多了一艘船。


    曹炎莫非是怕他反悔?


    可这湖心亭离岸不近,他又不通水性,就算有心要逃也无处可逃,他几乎相当于被困在了这方孤立无援的湖心亭上。


    曹炎在防什么?


    姜别清脊端直,在满湖星光中轻轻倾身,指尖抚上盒盖,停顿片刻后,轻轻打开。


    只见金红的绒布上,静静躺着半柄断笛。


    “九孔笛!”有眼尖已经认了出来,激动大吼,“若此笛真的出自隐侠之手,那便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曹爷当真慷慨!!”


    姜别瞳孔骤缩,骇然抬头——


    这分明就是霍无归用来杀慕容临的那一把笛中剑!


    “相传世间笛无九孔,命无双生。今年花朝,便以此九孔笛为礼,赠与贤弟。”


    激动的人声中,曹炎笑意未减,说完这句话后,再将手往前送了三分,笑容却忽然冷鸷起来。


    他看着姜别,一字一句道:“贤弟应该认得此笛,它既是花胜白的杰作,也是杀我好友的凶器。江湖皆知我曹炎重义轻利,如今好友含冤而故,这笔债,自然要由曹某来讨。”


    “慕容临出事之后,朝廷封锁了整个流觞洲,也将所有在场人员以莫须有的罪名羁拿归朝,还好有个机灵的以假死逃出生天,才让曹某人知道——原来姜谷主还有个武功盖世的有情人。”


    “姜谷主,”曹炎顿了顿,继而笑盈盈地,一字一顿地说,“交出那个人。”


    话音才落,整个烟雨湖一派哗然。


    直至此时此刻,姜别才彻底明白曹炎的所有打算——看似以夜明集为饵,引他上药盟这艘贼船,更要借花朝节一事在全江湖面前为慕容临报仇,好名声全是他的。


    姜别紧紧攒着袖口。


    是他太自大了。


    他妄想还能和曹炎周旋,未料曹炎早就设下了连环计。


    指甲嵌进掌心,尖锐的刺痛钻进胸腔,风声里,姜别听见自己呼吸愈发急促,最后,蓦然一轻。


    湖风骤起。


    他不能乱,姜别想,他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计,才让他和霍无归同时全身而退!


    他脑中转得飞快,明面上依旧与曹炎虚与委蛇,“曹堂主算无遗策,是在下棋差一招,不得不服。”


    曹炎明显看出姜别在拖,可还不及说什么,只见一个黑影如鹰隼般一掠而过,勾起一阵东风,最后稳稳落在亭边的雕栏上。


    姜别愕然回头,只见那人伸手一拽,便将姜别牢牢护在身侧,再陡然转目,眉目间尽是冷冽。


    ……


    远处的画舫上,苏籍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他脑子活络,很快便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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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当前此局的难解之处。


    ——且不说曹炎武功高强,姜别擅暗器,霍无归擅近攻,二者在湖心亭的方寸之间均有掣肘,若真要和曹炎一众一决胜负,须尽快登岸才能发挥最大优势。


    然而湖心亭和岸上以十二曲阑桥相连,上面挤满了水墨堂的侍从,如果真动起手来,湖心亭里的姜霍二人无疑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么,既然阑桥不通,要想撤退便只能走水路。可惜姜别不通水性,这条也是死路。苏籍没法从一众横七竖八的画舫之间把船驶过去接姜别,更何况这破船行水比乌龟还慢,估计姜别刚上船就被人家追上来了。


    苏籍一连想了几种方式,均想不出一个面面俱到的解法。


    他正焦头烂额,却见亭中风云突变——


    曹炎忽然一掌震向桌案,那半截笛中剑便从锦盒中腾空而起,他再反掌一送,笛身便以破竹之势直冲霍无归而去。


    霍无归信手一抚,稳稳接下此笛。


    出乎意料的是,周遭瞬间寂静下来。


    苏籍四下一看,发现大家的面色都说不出的怪:“这是……”


    “这是江湖上的老规矩,你杀了人,寻仇的寻上门来,你若甘愿认输,与被杀死的那人以同样的方式纳命来,那便允你全尸,这一桩血债也就一笔勾销,祸不及家族亲友,子女徒弟也不得再向人家寻仇。当年隐侠最鼎盛之时也从未沾过无辜人的血,道义侠气全在这里。“


    苏籍转脸看去,发现是昨天那个飞花派的老掌门。


    “那如果……不肯认输呢?"


    “那就各凭拳头说话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掌门说。


    苏籍愣了一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这不是必死之局吗!“


    “小兄弟,“老掌门叹了口气,“走江湖的哪能没有这个觉悟?要怪,也只能自己技不如人。“


    苏籍还是不死心:“那……那此局真就无解了么?”


    那老掌门又缓缓摇头,遗憾道:“老夫虽然感谢那姜小友救了我徒儿一命,但墨龙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全江湖没人敢淌这趟混水的。”


    苏籍死死咬着下唇,再说不出一句话。


    “可惜了,可惜了。”老掌门惜叹。


    ……


    湖心亭内,霍无归垂着眸,目光温沉地望着姜别,眼神里尽是深深的歉意。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姜别知道他在歉疚什么,声音里全是刻意为之的冷静。


    霍无归却摇摇头,用口型道:待我与曹炎交手时,你寻机先走,我随后就来。


    姜别满脑子都是那所谓的万全之策,压根看不进霍无归说的半个字,霍无归见他不曾反应,又又在他手心叩了叩,再说了句什么。


    他是有话和曹炎讲,想请姜别当翻译。


    姜别看了他一会,眼底的情绪连自己都不懂:“你是不是要跟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你杀的,与我无关?”


    霍无归一怔,眼神中露出一抹无可奈何。


    ——本就是如此。


    他用眼神说。


    姜别抿唇不语。


    曹炎敏锐地觉察出了二人之间的暗涌,饶有兴致地问:“他说什么?”


    霍无归轻轻捏捏姜别的手臂,说了一句什么。


    “他说——”


    姜别从齿关逼出二字,蓦然转头直视曹炎,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他说他和姓姜的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让你别做梦了,他不可能为了我把命交给你!”


    霍无归一怔。


    曹炎也愣住了:“他……他真这么说?”


    姜别唇角笑意带着几分讽刺,目光灼然地迫视着霍无归:“他还说,慕容临之死,姓姜的也脱不了干系,要我一个人赴死?门都没有!我断不可能让他独善其身!”


    他声音越来越急,字字昂扬:“什么破烂药盟,你曹炎也真是瞎了眼,找姓姜的当盟主,不出三日必定垮台,到时候连累整个水墨堂都沦为江湖笑柄!”


    霍无归急忙去拽姜别的衣袖,却被姜别反手死死握住,趁机塞过去两枚金针。


    “他还说——”


    姜别心跳如擂鼓,浑身的血液往头顶涌去,在耳畔轰鸣,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姜别!”他紧紧凝视着霍无归,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一个人独活算什么英雄!要走,我们一起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