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元宵
作品:《开局一口西北风》 元宵佳节,戎州城内摩肩接踵。
赖安从满香楼出来,辞过陈硕二人,本打算直接回家,踯躅片刻,还是换了个方向,顺着人群,挤进更繁华的闹市。
俞氏糕点铺门口的队伍依旧排得老长,只是那曾在柜台后面忙活了大半辈子的俞老掌柜总算得了闲,支一把摇椅,怀里抱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悠悠哉哉躺在门口,时不时同面熟的老顾客侃上两句。
“俞老头儿,好哇你,这白捡来的大闺女可真是能干!”
俞老掌柜“呸”一声,不高不兴:“什么捡来的?这就是我老俞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好好好,我不跟你犟。”那老顾客眼看马上轮到自己,也不同俞老掌柜打嘴仗了,朗笑一声,扬声道,“月娘,还是给我包二斤定胜糕。”
“好嘞!”
店里的年轻妇人手脚麻利地将糕点包好,双手递上,“祝家里郎君早日高中!”
老顾客被这话说得心花怒放,又多买了二斤炒麻花,高高兴兴走了。
俞月飞快将腾空的蒸屉塞进桌底,冲里边喊了声:“李仁,再端五屉出来!”
待听得里面“哎”地应了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满面春风地对下一位顾客道:“小哥来点儿什么?”
赖安扫过面前琳琅满目的糕点,有些花了眼,握着荷包的手心微微发汗。
俞月了然,笑道:“您是自己吃还是送人?”
“送人。”
“送人的话,这几样再合适不过。”俞月捡出几个精致小巧的糕点,“咸口的酥香,甜口的软糯,若吃得不好,尽管来换。”
赖安点点头,凭着外观估摸着选了桂花酥、透花糍并几样茶点,拎在手里匆匆离开。
俞月收下银两,又多看了那背影一眼,总觉得这小哥通身的气派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说起来,已经许久没见了那二人了。
她笑了笑,收回视线,又赶紧招呼下一位客人。
赖安紧张又忐忑,一路上都在思考,要找一个怎样的借口,才能不那么突兀地将这一时冲动买下的糕点送出去。
直到推开家中大门,一封白花花的信件从门缝中落出来,被风卷到空荡荡的院中。
信纸上是字迹规整的馆阁体,措辞官方地写了满满两页。他昏昏沉沉,只记住了最末尾的四个字——即刻启程。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道朱漆大门外。
头顶上“姜府”的牌匾在昏暗的光线中朦胧成一片,赖安不知道自己在此处站了多久。
他缓缓迈动酸疼的腿,踏上青石台阶,握住了冰冷的门环。
犹豫间,门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遇夏猝不及防,被门外的面色沉郁的年轻男人吓了一跳。
她三两步退回院内,警惕地握上门闩:“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赖安张了张嘴,良久才找回声音:“我是,仁和书院的学生。”
“哦。”遇夏半松了口气,“我家娘子同郎君去看花灯了,您不若明日再来罢?”
“……好,多谢。”
他知道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愿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可他没想到,连一个告别的机会,他都无法拥有。
赖安缓缓转身,一步步走远,融进熙攘的人群中。
去岁是戎州近数十年来收成最好的一年,人们庆祝着,也祈祷着,通明的彩灯连成一片,宛若流淌在地上的银河。
临近子时,街市上仍旧欢腾,火树银花不夜天。
稍远些的僻静小巷,隐约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吆喝声。
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相携而行,在粉墙上映出歪歪扭扭依在一处的影子。
宽肩窄腰的高个青年两只手上都提满了花灯,一步一行间,灯火晃动,活像个移动的花灯架子。
姜鹤羽抱着胳膊走在一旁,不时侧头看他一眼,闷闷地笑。
江离无奈:“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你管得倒宽。”
姜鹤羽笑睨他一眼,彩光落在她眸中,星星点点。
江离一分神,晃悠悠挤在最边上的那盏张牙舞爪的螃蟹灯脱了手,直直往下坠。
姜鹤羽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眼见他手忙脚乱地去护其他被牵连的花灯,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方才就让你再多送出去一些,非得贪心。”
这人也是个没分寸的,她只不过是好奇那些灯谜的谜底,他愣是从街头猜到街尾,光是送出去给围观之人的花灯就不计其数,引得后边那些花灯摊主看见他往自己这边走就控制不住地想收摊。
江离小心将那些花灯一盏盏整理好:“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他垂下眼看她,“舍不得送出去。”
那目光像一汪温泉,缓缓淌进心湖之中,带起一圈又一圈柔和却经久不息的涟漪。
姜鹤羽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
她从他手中抽走几盏灯,走了几步,却见他还愣在原地没动。
“傻站着做什么?”
“阿羽,你……”江离追上来,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鹤羽笑道:“怎么?又不是头一次亲你,这么大反应?”
不,那不一样。
江离弯下腰,贴在她颊边回了一个浅浅的吻。
他依旧没再说话,唯有灼灼看向她的目光里,仿佛已然包含千言万语。
.
云黑如墨。
灾区医院,电梯指示灯牌上幽绿的“下行中”闪烁不停。
走廊天花板上的线路滋滋作响,灯光忽明忽暗。不断涌入的海水使得水位疯狂上涨,转眼间就漫过脖颈。
姜鹤羽脱力地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廊边冰冷的医疗柜上,四面八方的水压不断压向肺部,带来致命的窒息感,耳中只能听见流水的轰鸣。
尽管知道只是徒劳,她还是用力仰起头,尽量将口鼻露出水面。
浑浊的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以白色为主调的病历本和药瓶,宛如一场无声的葬礼。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记忆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母亲临终时的病房。
惨白的日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疯狂钻入鼻腔,耳边心率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如催命的倒计时。
从前意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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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的物理科学家已然病入膏肓,她紧紧攥住床边那只尚且稚嫩的小手。
“姜姜。”
她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这个……只能在最危急的时候用……”
她干瘦的手指已经无法握拢,却仍然执拗地将一枚带着体温的银坠塞进女儿的掌心。
“活下去……生命……是最重要的……”
“妈妈……”堪堪只比病床高出一点的小姑娘红着眼喃喃,甚至已经无法再落下泪来。
在战乱和灾祸中辗转求生的孩子,早早便被迫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好好发挥它的作用,”母亲用最后的力气摁了摁二人掌心间包裹的银坠,“末世需要……”
她的唇蠕动着,只余断断续续的气音。
姜鹤羽急急扑上前,努力将耳朵贴近她唇边。
“……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心率监测仪骤然发出尖锐长鸣,与灾区医院机械的广播警报声重叠。
“滴——警告!突发一级海啸!滴——重复,突发一级海啸!请立即撤离!滴——”。
咸腥的海水涌入口鼻,病房刺目的红光混着走廊昏黄的应急灯,在眼前炸开——
“妈妈!”
姜鹤羽在失重感中猛地睁开眼,头磕在一片柔软中,入目是铺满暖和绒毯的马车车厢。
窗外传来街市上沸腾嘈杂的人声,她急促喘息,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阿羽!”
江离掀开车帘,一把将摔倒在绒毯上的女子抱进怀中,手心抚过她被冷汗浸透的额发,又急又悔,“摔到何处了?”
他不该见她睡着就疏忽大意,跑去车架上同洪桥说话。
“我没事。”
她握上他慌乱的手掌,也不急着起身,只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指探向领口,摸索出那枚的银坠。
拨开卡扣,蓝宝石按钮牢牢镶嵌其中。
闭上眼,柔和的蓝光在黑暗中晕染开来。
身后传来暖融融的体温,她仿佛回到了被羊水包裹的胚胎时期,意识不断坠落,向远方飘去。耳边又响起了母亲温柔的哼唱,那是她五岁以后就再也没能听到的声音。
这个梦,她做过无数次,可这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清了后面那半句话——
末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这究竟是母亲曾真正说过的话,只是她现在才记起;还是她日有所思,将辗转往复的想法带入其中,自顾自地补全了那个残缺的梦境?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正如一个人举棋不定,只能寄希望于抛硬币时一般。那个决定,本就与硬币最终落在哪一面并无关系,真正的答案,早在硬币抛起的瞬间,就已然出现。
姜鹤羽缓缓睁开眼,对上江离担忧的目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她抬手揉了揉他拧在一处的眉心,“还有多久到?”
“转过这个巷子便是了。”
“好。”她轻声问,“江离,你想好了吗?”
“我只听你的。”
毫无迟疑的应答被马车辘辘前行的声音掩盖。
马步稳健,载着车厢迎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