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咳咳，吴姨？快帮帮我，快帮我把这个碍眼的人赶出去！”


    周兰前不久做过手术不方便下床，也不接池岛的话，装作没看见一样却满脸恨意。


    “吴姨工作很负责，我特意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家看看，安市房子的事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池岛也不想生无意义的气，既然她的目标明确，那就直奔主题。


    “好啊，好，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池岛！别以为我会轻易顺遂你的心意，咳咳，安市的房子凭什么要卖出去？咳，我今天就告诉你了，只要我没死房子就别想卖出去！租出去都不要想！”周兰恨恨地看着池岛，面容狰狞道。


    “你的病需要用钱续命。”池岛语气平静，试图讲清道理。


    “没钱？没钱你就把春海市那套房子给卖了给我治病！”周兰咄咄逼人道。


    池岛的手慢慢收紧，明明已经听过无数次周兰这套强盗逻辑，但还是在每次听到时止不住身体的轻微颤抖。


    她压抑住从走进春海医院就感受到的眩晕不适，努力站定身体，不想让周兰看出任何她的异常。


    “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我是不会卖出去的。”


    “那是你妈你们一家欠我的！咳咳咳，我生病了，春海市的房子就算卖了，咳咳，那也得用来给我治病！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周兰死死盯住池岛，明明因为咳嗽带上了病气，但她的嘴角却弯起了向上的弧度，像是地狱的恶鬼，死活也要把人拉下去。


    池岛的胸口起伏不断，她想起过往几年两人的恩怨，又想起陆闵和摄影社长那些拖累累赘的话。


    为什么明明有房产还非要她一个仍未毕业的人承担这样的责任？


    为什么周兰向下坠落却还要死死扯下自己？


    为什么充满希望的新人生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了还是要把她拖拽回去？


    为什么总是温柔的母亲会选择结束生命抛下自己？


    “咳咳，怎么不说话了，哼，要不是因为你的错，你妈怎么会死……”周兰继续道。


    “够了。”池岛打断她的话，看向周兰的眼却异常冷漠疏离。


    周兰停顿一瞬，有了几分畏惧，却在下一秒露出更大的厌恶与怒气。


    “你以为我会怕你？咳咳，我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要我说你跟你妈一样，都是扫把星，只会为周围人带来厄运和累赘！你就更是了，先是克死了你爸，又是克死了你妈，现在又来克害我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


    “我说，够了。”


    周兰再次停住，本想继续发作。


    但在跟池岛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她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往常随口就来的恶毒话此刻什么也说不出。


    “春海市的房子我是不会卖掉的，你想死我绝对不会拦着。”


    池岛开口，声音并不歇斯底里，反而很平静，但周兰并不认为她在吓唬自己，那是一种触底后无所谓的平静，绝望但执行到底，周兰听到这番话后甚至不自觉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隔档两个病床之间的帘子拉开，池岛从里面走了出来，关门离开。


    隔壁床的病人好奇的张望着门后那个不断走远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满脸挂不住的周兰。


    “你，你没事吧？”隔壁床病人朝着脸色很差的周兰试探道。


    “没事。”周兰摆了摆手，眼神却依旧死盯住门外，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阴魂不散。


    *


    春海医院外


    池岛凭借着本能走了出来，却在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步彻底清醒。


    她看了看身后春海医院大门上的四个大字，胃里的绞痛翻涌和喉咙的堵塞感没有消失分毫。


    她又转过头，看向医院外熙攘的街道，抬起头时阳光有些刺眼，池岛本能用手遮挡住，却在环视周围一圈后不知道去往何方。


    好像总是这样，自从周茉去世后她就徘徊在安市和春海市之间，无论在哪里都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手机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池岛接起，神情有些木，另一只手却仍旧本能般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池女士吗？我今天本来想要带客户再去确定一下房子细节，但有一伙人抄着家伙堵在门口不让进去……”


    应该是周兰在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后的报复，池岛这样想到，却只觉着周兰为了拖垮自己竟然能可笑到这种程度。


    “池女士？池女士您还在吗？总之，客户被吓跑了，实在是抱歉，我们也没办法开展工作…..”


    电话挂断，房产中介在恐慌抱歉的情绪中结束了她的卖房委托，池岛也没再回拨或是多说些什么，她放下遮挡阳光的那只手，直视着太阳的光源和温暖，却仍旧只是觉着刺眼。


    直到生理性泪水被逼出，直到池岛低下头，转过身，看着一圈又一圈黑色光晕阴影下的春海医院，直到她彻底意识到生命即将被周兰彻底捆绑压垮。


    “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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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手机提示音响起，早上投递过简历的轻享互联网公司发来了实习生面试岗位邀约。


    池岛擦干生理性泪水，有些紧张的同意了面试邀约，并定下了线下面试的时间。


    是的，她还有技能，她可以放下拾起来的手作账号，她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以及负担医药费，她不会拖累任何人。


    池岛死寂的心中重新燃起来了几分希望，她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压垮。


    她还活着，她还有爱她的陆知屿，只要活着，只要活着永远就会有希望。


    救护车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响起，打断了池岛的思绪。


    救护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的身躯还是忍不住僵硬。


    正当她打算离开，却发现医院外几辆车停下，陆闵从车中走出，神色忧虑紧张，身旁得体端庄的长发女孩子耐心地搀扶着陆闵，神色也不算好。


    两人从她身旁经过，像是没有注意到她。


    摄影社长和其他几个面熟的摄影社团成员从其他车中走下来，紧跟在两人身后。


    池岛后知后觉抓住其中一个同学询问缘由，却见摄影社长停下了脚步，注意到了她。


    “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因为你，陆学长怎么会放弃摄影，又怎么会因为参加最后一次告别户外摄影活动而失踪出意外。”


    摄影社长那张本就扭曲焦急的脸变得更加愤怒，像是抓住了锚点，把所有过错都攻击聚焦到了另一个更为具体的人身上。


    轰鸣声从脑海中传出，那张脸跟周兰重合，跟周茉重合，又跟意外离世的池望重合。


    池岛推开众人，她握着刚刚收到实习面试邀约的手机朝着救护车的方向奔去，却在医院急救门口看到了熟悉的担架，陆知屿苍白陷入昏迷的脸，以及那节晃动在担架外垂下的手。


    她的脚步慢慢停顿下，呼吸也变得静止停懂，窒息感紧跟着眩晕和疼痛袭来，她明明站在这片土地上，却感觉漂浮在空中。


    救护车声，急救医生忙碌声，周围一群人围过来时的混沌吵闹声。


    可她的世界却一片寂静，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好像有人在晃动她的肩膀，好像……


    这重要吗？


    这一切都重要吗？


    太阳高高升起悬坠于天空边际，再次刺痛了池岛的眼睛。


    她猛然想起，曾有人拉着她逃离混乱，曾有人捂住她的耳朵，曾有人一遍一遍耐心地告诉她


    “池岛，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