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摄影比赛得奖了。”


    两人一同走下楼梯，他的雀跃冷静下来，但看到陆闵后还是分享道。


    “摄影？这就是你说的比赛吗？”


    陆闵眉头微拧，没想到陆知屿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忙对未来毫无帮助的摄影比赛。


    她当着外人不想争论太多，快走几步下了楼梯。


    “这是你章叔叔家的女儿，中学就独自去S国求学了，和你年龄一样大，有什么留学上的问题可以多跟她交流交流。”


    陆闵揽过陌生女孩的肩，举止亲昵，像是两人很熟悉。


    “你好，章程舒。”女孩露出恬淡的笑，大方得体朝着陆知屿说道。


    陆知屿点头回应，不想多做停留，跟陆闵说了句临时有事就要离开。


    “又要找借口去忙什么摄影的事吗？你已经成年了，乱七八糟的爱好也该放一放了！”


    陆闵没想到陆知屿这么“执迷不悟”。


    陆知屿停在门口，他看到陆闵眼中带着威严和惋惜，却唯独没有母亲对孩子喜悦的祝贺。


    她看着自己，却更像是在看什么误入歧途的废人。


    他想说SN世界摄影大赛的含金量很高，他想说为此他连续坚持了三年终于在第四年入围，他想说沉浸在摄影的时候他很快乐满足，拍到照片的那一刻，之前一切所经受的一切挫败和忧愁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想说······


    在看到母亲眼睛的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堵塞在喉咙里，一切都好像没什么意义。


    *


    半个小时后，陆知屿还是和池岛见面了。


    不过不是在学校，也不是在池岛家楼下，而是在消毒水四溢的医院急诊大厅里。


    池岛病倒了，由于情绪压力大和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急性肠胃炎。


    池岛已经挂完点滴，面色却仍旧苍白，明明已经得到治疗，但每当闻到消毒水和看到急诊来往的人群时却仍旧感觉压抑难受，想要逃离。


    等她感谢完拔针护士姐姐之后，就看到了急诊大厅外的陆知屿。


    她快走了几步，离开急诊大厅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压抑的心情也驱散了不少。


    “恭喜，成功入围，祝你之后的A国行也能够顺利获奖。”她笑着说道。


    SN官网早已公布入围作品，春海大学的公众号也跟着发布了文章，陆知屿入围的事并非什么秘密。


    两人走在洒满阳光的梧桐街道上，时间还早，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也不算多。


    天气很好，空气中带着深秋独有的冷峻气息。


    “值得吗？”


    池岛顿了顿，觉着这句话没头没尾，疑惑地看向身旁人。


    “为了粘土，让自己这么难受，值得吗？”陆知屿回答道，声音没什么起伏，很平静。


    一阵秋风吹过，池岛缩了缩脖子，半张脸埋在毛绒围巾里。


    “值得。”她回应道。


    当初两个人共同开始的任务，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


    明明耗费了很多精力，但手中的粘土却仍旧没办法达到她心目中所谓“完美”的目标。


    推翻，重来，又推翻，再重来，她一个人固执地重复着相似的动作。


    “我想要让重拾粘土爱好这件事的开始，更完美些。”


    池岛鼻尖有些泛红，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明显。


    “可就算放弃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陆知屿停下脚步，语气很轻，可话中的内容却像尖锐的硬石，砸得池岛生疼。


    一次次完成粘土后的不满意，一次次推翻重来，自信心一次次被打击粉碎，噩梦一次次的侵袭。


    对于过去自己很熟悉简单的事，为何却永远做不好，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难道独自坐车抱着行李从春海市前往陌生安市的那个14岁起，她的人生就受到了诅咒吗？


    她只是想要回去，她只是想要回到过去，哪怕只是捏粘土的水平，可是手中的工具像是刻意作对般如何都无法顺畅驾驭。


    失败，重来，失败，重来，失败，重来，在看到陆知屿成功的那一刻她也曾有过动摇。


    是不是因为她太普通太平凡了，所以14岁前的人生只是虚幻的美梦，14岁的灰败人生才是她永远的未来。就算信心满满地创立了手作账号，也永远无法成功，永远无法被看到，永远只是漂浮在山底仰望他者的透明人。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池岛声音有些闷，故意不去看陆知屿，一直向前走。


    可他怎么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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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呢？


    两个人是一起共同开始的任务，她推翻重做了多少次，陆知屿就放弃不满意的废片重来了多少次。


    “我会照顾养好身体，我会好好生活下去，就算难受我也会继续粘土爱好。”


    池岛转身看着陆知屿的眼睛，明明刚打完点滴还很虚弱，整个人却像个倔强的小狮子。


    陆知屿顿住，平静的脸上泛起涟漪和质问。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明明已经这么痛苦了还要继续？为什么······能这么坚定走下去·····


    “还记得之前你总问我为什么总是能紧盯着一个目标不放，就算生病和条件不好也要继续下去吗？”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因为没钱所以各种兼职生存，因为想要考出安市扎根春海市所以去图书馆学习，因为想要完成妈妈的心愿所以把自己关在家里就算做噩梦也要继续，因为活着。”


    “活着本身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我不想浪费精力在思考要不要去做这件事上了。没钱就赚钱，成绩不好就耐心学习，喜欢手作就去做，只要活着，只要活下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沉默，池岛讲完话后，长时间的沉默凝固在两人周身。


    池岛看了眼陆知屿，觉着自己甚至连粘土玩偶都没有捏出来，又什么立场去说这番大话。


    她转过身，想要逃离这里，她甚至想，两个人得之不易的友谊也许也会折在她这大言不惭的话里。


    “那就先开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池岛意外地回过头，却看到陆知屿正一步步走向自己，越来越近。


    “哪怕不完美，哪怕不被人支持，哪怕没有什么结果。只要开始并慢慢做下去，总会变好的，不是吗？”


    陆知屿站在池岛面前，他半蹲下身，微微仰头耐心看向池岛的眼睛。


    深秋的阳光透过树木阴影，洒在了他的脸上。


    池岛看着这双同样泛着暖意的深眸，有些出神。


    “那，那你刚才说的放弃。”她开口茫然道，像是没明白眼前人突然的转变。


    “傻瓜才会放弃。”


    陆知屿眼睛微微眯起，清冷紧绷的脸上泛起了少有的笑意，很好看，像深秋的暖阳，更像雨后的晴朗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