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论坛流言蜚语惹出来的那点憋闷，早被这串数字冲得连影子都没了。


    白砾把终端往卫衣兜里一揣，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谁跟联邦币过不去啊？


    天大的事儿，看着钱袋子鼓起来，都能顺顺利利过去！


    白砾走进街边的常去的面馆里，她就扬着声音冲里喊：“老板！一碗红烧牛肉面，加蛋加肉！”


    老板在灶台后笑着应了声“好嘞，豪华版马上来。”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脚还轻轻跟着店里的收音机的歌曲节奏，打着拍子。


    饱餐一顿后，白砾拎着给孟妈妈准备的桂花糕礼盒往公寓走。


    刚迈进公寓，兜里的个人终端就突然“嘀嘀嘀”连响起来。


    她一手关上门，一手掏出口袋里的个人终端。


    苏燕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疲惫：“小砾呀，不好意思，最近部里特别忙。”说着，还隐约能听见她那边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没事燕姐，我知道你忙。燕姐你最近有没有空？咱们出来喝杯咖啡可以吗？”


    “我最近真是没有时间，估计要等月底了，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我想跟你聊聊一个人，叫吉迪恩，不知道燕姐你认识吗？”


    “吉迪恩？”苏燕的语气瞬间变了，带着几分讶异，“他找你了？”


    “嗯，不光是找我，他还是我这次任务的队长。”


    “什么？！”苏燕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半度，“他是总署的A级金牌队长，平日都是带A级清理员，怎么会带你出任务？你们去的是几级污染域？”


    “呃……二级污染域。”


    “胡闹！他简直是乱来，你还是D级，二级污染域的风险有多高他不清楚吗？怎么能带你去冒这种险！”


    “燕姐你别生气，他最开始也不知道是二级的。”白砾连忙解释，“燕姐，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细聊吧。”


    苏燕无奈地说道：“我这几天是真的抽不出时间，要么这样吧小砾，我等会儿发你一个地址，你明天晚上过来一趟。常规部明晚有个部门聚餐，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合适吗？燕姐，我才入职半个月，这种聚餐不都是领导和高级清理员才去的吗？我过去会不会太突兀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明晚就充当一下我的女伴吧，正好我也是一个人去。而且聚餐的那家私房菜是中央政务区老字号了，平时约都约不到，菜品做得特别地道。怎么样，陪燕姐一起去吧？”


    白砾的眼睛亮了亮，原本的犹豫瞬间散了大半，立刻点头应道：“行！那我明天晚上准时过去找你，听燕姐的！”


    “那就这么定了，聚餐算是正式场合，穿件西装套裙或者简约点的正装就行，别太随意了”苏燕叮嘱道。


    “好，燕姐，明晚见！”


    刚挂掉和苏燕的通讯，白砾的个人终端就“叮”地响了一声，苏燕发来明晚聚餐的时间和地址。


    她指尖轻点屏幕，回了两个字：“收到”。


    转而，她又点开了和孟妈妈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敲字：“不好意思呀孟妈妈，我明晚临时有个工作上的事，没法下午过去啦，我改成明天上午过去看您！”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孟妈妈就回了过来：“没事没事，工作要紧！明天上午来更好，中午在这吃饭，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第二天清晨，完全恢复了活力的白砾，背着她的老伙计双肩包，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张叔，一个鸡蛋卷饼，多刷点酱！”她熟稔地跟摊主打招呼。


    她揣着冒着热气的卷饼时，快步赶上早班空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热乎的卷饼混着蛋香在嘴里散开。


    其实槐安市就挨着星海市，她住的坞巷区本就是星海市的边缘地带，坐空轨加上中间换乘的时间过去也就三个来小时，不算远。


    她随手划开个人终端，昨天下午给孟妈妈买的营养补品，已经送到了。


    白砾从背包里抽出一本封皮磨出细痕的《荒野导航》。


    这本书还是在军校时理论课老师推荐给战斗系学生的，那会儿她满心思都在格斗场和射击训练上。


    理论课只把课本啃到能应付考试就罢手，也没有再深入学习了。


    她的手指划过书页，看着上面写的“岩石风化程度辨方向”“植被疏密定坡度”，倒觉得比当年上课有意思多了。


    污染域里信号常被干扰，真遇上迷路的情况，这些自然标志物就是最好的方向标。


    她翻到夹着便签的章节，心里默默记着。


    空轨轻微颠簸了一下，她抬手按住书页，也没分走半分心。


    避风港启明福利院，坐落于槐安市启明区。


    白砾有时很庆幸她是在孟妈妈的福利院长大的，有孟妈妈的管理，福利院里从没有过冷遇和疏忽过孩子们，冬天的被子永远晒得暖烘烘的，食堂的饭菜顿顿有荤有素。


    白砾一直在福利院待到18岁才办理离院手续，因为她是继续升学，还可以申请启明区的助学贷款。


    所以哪怕是个孤儿，白砾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半分委屈，比起有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她反倒是真没缺过什么。


    若是她自己不说，没人能看出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她记得在联邦军校办理补助时的场景，负责的老师接过她的申请表，扫到“家属信息”那一栏的“无”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诧异和同情。


    白砾却感觉无所谓，在她心里，避风港就是她的家，孟妈妈就是她的家人。


    避风港福利院。


    刷着银灰色防锈漆的铁门没关严，留着一道能看见院子里动静的缝隙。


    上方烫金的“避风港启明福利院”七个字被雨水冲刷得略有些斑驳，却依旧端端正正。


    “是小砾吧？”传达室的王大爷推开窗，探出头冲她笑，大爷头发比去年更白了些，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攥着半导体收音机，正放着槐安市的新闻，“昨天听孟姐说你今天来，快进来吧，门没锁！”


    白砾杏眼弯弯地笑着应了声“王大爷早”，她估计孟妈妈这会儿应该在院长办公室，走向中间一栋浅米色的小楼，每层楼的阳台上都摆着盆栽，浓厚的生活气息。


    快到孟妈妈的院长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孟妈妈温和的声音，和一个陌生的男声。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没有贸然进入，怕打扰到孟妈妈的正事。


    “孟院长，这是区政府给您的正式邀请函，您可一定要到场呀。”男声带着恳切。


    “好好好，许书记，劳烦您还专门跑过来一趟。这奖也太隆重了，我就是守着这院子，看着孩子们长大而已。”


    “一点都不隆重！”许书记的声音提高了些，语气里满是敬重。


    “您把避风港启明福利院管理得这么规范，更难得的是，连那些已经离开福利院的孩子，您都记录着他们的近况，这些数据不会说谎！”


    “许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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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福利院的孩子我都当作是我的孩子，离开福利院之后我得照看着他们。”


    “您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从2023年接手福利院，整整27年都扑在这些孩子身上。”


    许书记的语气里添了几分感慨，“咱们区这次启明区儿童福祉卓越贡献奖，这奖必须也只能颁给您。三天后的下午在区文化中心大礼堂颁奖，到时候副区长也会到场，您可一定要来。


    “27年？”白砾站在原地，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她今年21岁，福利院竟然开了这么久？


    更让她恍惚的是，她使劲回忆小时候的画面，竟想不起院里有过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


    以至于她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当时院里年龄最大的一批孩子。


    “好好好，许书记，我一定到场！”


    门被突然拉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手里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看到靠在墙边的白砾，愣了一下，好一个漂亮的姑娘。


    “许书记，这是我们院里的孩子，叫白砾，现在是联邦污染联防总署常规污染治理部的清理员。”


    孟妈妈也跟着走出来，语气里满是骄傲，“小砾今天特意回来看看我。”


    许书记闻言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赞许：“真是看不出来！总署那地方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小姑娘以后前途无量啊！不过清理员这工作风险不小，执行任务时可得千万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白砾点点头，“谢谢许书记，我会的。”


    “快别站在这儿了。”许书记摆了摆手，冲孟妈妈道，“您有孩子陪着，就别送了。总署的工作忙，孩子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好好聊聊。”说罢便拎着公文包转身下了台阶。


    送走许书记，孟妈妈拉着白砾往办公室走，桌上还放着那封邀请函，白砾忍不住笑着说：“孟妈妈，您真棒！这奖您实至名归！”


    孟妈妈拍了拍她的手，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她的头发没有全白，头顶却还留着大半墨色，被她盘成了一个低发髻。


    明明已经62岁了，但还是保持着挺拔的身姿和得体的妆容，也是个时髦的老太太。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去我那吧，我给你炖了牛肉，你走的时候能带走。”


    白砾点点头跟上，穿过种着各种菜的小菜园，就到了孟妈妈住的房间。


    刚推开门，浓郁的卤牛肉香就飘了过来，勾得白砾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沙发旁边堆着白砾昨天买的补品，还没拆封。


    “先去洗手，水龙头旁边有新毛巾。”孟妈妈说着就往厨房走，围裙还搭在门后，一系上就熟练地掀开砂锅盖子，氤氲的热气裹着肉香冒出来。


    “以后别买这些补品，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白砾取出包里的桂花糕放在茶几上，走进洗手间，闻言笑着回头：“孟妈妈，我现在有钱啦！前几天出任务拿了奖金。”


    “你自己攒着才是正经，刚工作哪都要用钱。”


    白砾擦干手走进厨房，顺手开始择菜，忽然想起刚才的疑惑，抬头问道：“对了孟妈妈，福利院您都管了27年了？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院里有过比我大的哥哥姐姐呀？我一直以为我是院里最大的一批孩子呢。”


    孟妈妈背对着白砾站在灶台前，手里的木勺正轻轻搅动砂锅里的牛肉，白砾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那都是些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