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时先去各部门参观了一圈，走过场地找方才联系过的对接人，当面沟通了工作的事。


    当面沟通的结果并不比电话联系有效，大部分人知道他是个实习助理，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推进工作，只是打发时间，顺便摸下这些人的底细和性情。


    他接触过很多种行业，像贺氏这种以房地产开发为主业的公司不在少数，因此对这类公司大致的运营模式及各部门的工作职责很了解，也对接过各种岗位不同性格的人，所以这些人说的话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敷衍甩锅，他一清二楚。


    一个下午过去，他收获不少，临近下班时才慢悠悠地回了办公室。


    进办公室前，他稍微调整了下状态。


    周妍欣见他一副败兴而归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别气馁，你明天上午再催催。”


    周妍欣给的截止时间是在明天下午下班前，但沈初时观察，周妍欣对工作推进进度的不理想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也没有表现出很紧迫的样子。


    他也做过总经理助理，知道各部门汇总上来的资料在呈报给上级前，助理一定会先做整理，因此给到各部门的截止时间一定会比实际要呈报的时间要早。


    而考虑到他还是个新人，周妍欣只会预留出更多的时间，以便处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嗯，好的，谢谢妍欣姐。”想不明白，他也没有再多想，看到还有一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便盘算起下班的事。


    实际上他已经有了推进工作的思路，明天上午再处理也不迟。


    “妍欣姐，如果没别的工作安排，那我就先……”


    “下班”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他看到贺珵禹从办公室走出来，穿的是一套礼服款西装，应该就是上午他送进去的那套。


    暗色系的西装不算张扬，甚至有些低调，这种内敛配上贺珵禹过于强势的气场，有种恰到好处的雅正贵气。


    奇迹暖暖！


    他脑袋里倏地冒出个换装游戏的名字。


    这可是他今天见到的第三种形态……咳，第三款服饰下的贺珵禹了。


    他的这位老板好像有点闷骚啊？


    “贺总。”周妍欣站起身，“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嗯。”贺珵禹点头，视线飘到沈初时脸上。


    沈初时眨眼，抿唇扬起一个标准假笑：“贺总，慢走。”


    快走吧，您呐！


    贺珵禹像是看透了他的真实想法，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挪开。


    见贺珵禹继续往前走，沈初时才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贺珵禹对他很特别——特别看不顺眼。


    还没等他把心完全放下，贺珵禹的脚步忽地顿住，转身问周妍欣：“新项目的汇报汇总得怎么样？”


    周妍欣无奈地瞄了沈初时一眼。


    沈初时看到贺珵禹露出个跟中午如出一辙的笑，似乎早有所料。


    经年累月的职场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贺珵禹绝对是在公报私仇。


    他一时无语。


    亏他之前还觉得贺珵禹有点良心，没想到这么小心眼。


    不就是看了一下大腿吗？


    搞得像是他想看似的，他还没嫌脏了自己的眼睛呢。


    到点下班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贺珵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出去，顺便还薅了公司一杯高级版的香飘飘奶茶。


    他急需一点糖量，来补充损耗过量的心情。


    好巧不巧，他嘬着奶茶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低调但却“很贵”的商务车，从侧边缓缓驶来。


    他心头一跳，瞬间联想起贺珵禹身上那套低调却“很贵”的西装。


    这车里坐的该不会就是他那闷骚又小心眼的老板吧？


    车子以恰到好处地速度从他前面经过，从降了三分之一的车窗往里看，他果然看到了贺珵禹英俊标致的侧脸。


    贺珵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沈初时，在沈初时手中的纸杯上稍稍停留了一下才收回去。


    沈初时：……，看什么看？喝你家奶茶了？


    骂完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奶茶。


    呃，好像还真是。


    一杯奶茶而已，不至于特意降下车窗来示威吧。


    还能把你喝破产了不成？


    而且谁家好霸总大冷天坐车不关窗啊？


    “也不怕冻着。”他碎碎念着狠狠嘬了一口奶茶，一不小心被呛着，咳出了声。


    “咳~”


    已经关上车窗的车里，贺珵禹握拳捂了下唇，把一个喷嚏压了下去。


    司机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询问道：“贺总，要把温度调高些吗？”


    “不用。”贺珵禹回复，同时也看向后视镜。


    司机赶紧收回目光，专心开车，车速还是保持和刚才路过公司门口时一样。


    贺珵禹通过后视镜往后看，看到沈初时站在原地，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咳嗽。


    呵，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他收回视线，跟司机交代道：“走吧。”


    司机收到指令，缓缓把车速提起来。


    贺珵禹再次看向后视镜时，那个高挑但稍显单薄的身影已不见踪影。


    他哼笑出声。


    溜得可真够快的。


    为了省钱，沈初时先坐地铁，到离沈家最近的地铁口才打了车。


    如果不是因为沈宅附近没有公交车直达，看着手机里那点可怜的余额，他决计是不会花这个钱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工资，工资是多少？


    站在豪华肃穆的别墅前，沈初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想起家里还有个沈恒川，有种才下班就又要上班的无力感。


    要不去哪里再闲晃一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来？


    可外面好冷。


    正犹豫着，沈恒川从屋里走了出来，穿得相当人模狗样，见到沈初时，也不多问一句，直接丢下个指令：“去换身衣服，陪我参加酒会。”


    酒会？


    沈初时想起同样人模狗样的贺珵禹。


    这两资本家参加的该不会是同一个酒会吧？


    他现在对贺珵禹过敏，一点都不想见到对方。


    而且下班了还要去应酬，这跟加班有什么区别，还没有加班费。


    沈恒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抗拒，镜片后闪过几分探究：“贺宴铭也在，你不是很想见他吗？”


    贺宴铭？


    这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吗？


    沈初时记得，他穿的这个角色一直想要勾搭贺宴铭来着，起初他以为是沈恒川在背后撺掇，但听沈恒川这么问，更像是角色本身的设定。


    “今天有些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我想早点休息。”他半真半假地找了个借口。


    “今天贺珵禹安排你工作了？”沈恒川来了兴趣。


    “嗯，安排了。”沈初时点头，随便说了一些复印、跑腿之类的琐事，没有提a市项目公司的工作。


    沈恒川没听两句就不耐烦地打断，“你也就能干点这样的杂事。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贺珵禹的重用？”


    他边说边整理衣袖，“别忘了，你的债是谁在帮你顶着。我有的是耐心，但赌场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沈初时垂下眼睫，堪堪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同时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沈恒川一直拿赌债的事来威胁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之所以会欠下赌债，就是沈恒川的手笔？


    对面的人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抬脚走了过来。


    他以为沈恒川终于要走，也抬腿往屋内走，却在擦肩而过时被沈恒川一把抓住手腕。


    他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反手擒住对方的手臂，一个背扛，差点给沈恒川来了个过肩摔。


    两人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叠站在门口，路过的佣人看到，诧异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了。


    沈恒川：……


    沈初时：……，有点尴尬，还不如直接把人摔出去。


    “呵呵，你衣服上沾了根头发。”沈初时拍拍沈恒川的袖子，转身时已经换上一个格外真诚的职业假笑。


    沈恒川看着被揪得有些发皱的袖子，沉默了几秒才抬头看向沈初时，视线落在沈初时稍稍弯着的眼睛上，镜片后的眸子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大哥，慢走。”沈初时乖巧地恭送道。


    “嗯。”沈恒川回过神来，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他想起刚才有话要说，转身却看到沈初时已经兔子似地溜上了楼。


    沈恒川：……


    *


    沈初时回到自己房间，电量耗尽似地扑倒在沙发上。


    上班要面对贺珵禹，下班还要敷衍沈恒川，一天要应付两个老板级人物，饶是他这么个职场老人也有些吃不消。


    以前再怎么累，好歹下班还有那么点私人空间，可以充充电。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尽快摆脱掉沈恒川。


    他翻了个身，琢磨起方才的猜测。


    沈恒川为了拿捏他，故意下套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不是这本小说的主要角色，书中对这个角色的描写很少，他无法从已知剧情找到太多线索。


    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就必须收集更多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他打开手机，翻起通讯录，通讯录上的人不少，可惜他对这些人都没什么印象，他只能打开微信聊天记录和朋友圈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闹钟吵醒的，虽然还有些困意，但因为一夜无梦，难得地没有起床气。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感慨年轻就是好，睡眠质量就是高，工作后，白天要生活，晚上才有空打理灵魂，熬夜玩耍、刷手机才抵消掉那么一点无法自由掌控时间的不甘，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起身洗漱换好衣服，他悄咪咪地摸下了楼。


    昨晚他特意调了早点的闹钟，打算在沈恒川起床前出门，可还是跟晨跑归来的沈恒川撞上了。


    沈恒川一身运动装，银丝边眼镜也换成了黑框的运动眼镜，少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大哥。”沈初时在心里捏着鼻子打了声招呼。


    现在连小说里的人都这么的卷吗？


    昨有大炮灰午休时间疯狂自由泳，今有大反派早起晨练，显得他这个小炮灰有点不思进取。


    “这么早？”沈恒川对这个点能碰上沈初时很是意外，疑惑地上下打量起人来。


    沈初时穿的是件宽松款的深蓝色呢子大衣，交叠的领口露出白色羊毛高领，配色简单大方，相当得体，跟那张清秀漂亮的脸庞一搭，很有几分职场精英的范儿。


    “嗯。”沈初时不惜牺牲睡眠，起了个大早，却还是没能避开沈恒川，心情难免有些沮丧，只简单地应了一声。


    沈恒川只当沈初时是怕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开口就是上位者的口吻：“这样就对了，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沈初时的起床气延迟发作，这次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不过沈恒川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随口交代了句：“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沈初时语气冷硬。


    沈恒川这才注意到，沈初时情绪不高，而且好像是在发脾气。


    探究的目光从冰冷的镜片后透了出来，再次打量起沈初时。


    沈初时意识到自己occ了，稍微收敛了些脾气，不过语气仍然不冷不淡：“大哥，我出门了。”


    他音色轻软，漂亮的眉眼间透露着没完全掩藏好的情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受了委屈，却还是选择了隐忍。


    “等一下。”沈恒川忽然叫住他，“开车去吧，我让王伯拿车钥匙给你。”


    这回轮到沈初时有些意外。


    沈恒川这是唱的哪一出？


    因为赌债的事，沈恒川把他的车都扣了起来，估计是怕他拿去卖了还钱。


    现在这是不怕了？


    沈恒川像是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别打歪主意，车子已经不在你的名下。让你开车去，是希望你把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沈初时心道果然，他就说嘛，沈恒川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原来早就上了保险，给甜头也只是为了让他产出效益。


    这次他没有拒绝，起床气撒出去之后，理智占了上风，资本家的羊毛该薅就薅。


    他从管家王伯那里拿到车钥匙，把车开到了公司，特意找了个没有挂牌的开放式车库，把车停了进去。


    一看表，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提前上班就等于变相加班，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这么亏本的生意他可不干。


    况且这么早，办公室里应该没人，他不想做职场的孤勇者，只想做生活的蛄蛹者。


    他调整好车座后，美美地补起了觉。


    十几分钟后，一辆高级黑色商务车驶进地下室停车场，在他车子前停了下来。


    贺珵禹低头看着平板，感觉到车子停住后，抬头看向车窗外，发现一辆宝字mini停在了他商务车的专属车位上。


    白色的mini造型圆润小巧，挤在宽大的车库角落里，像只蜷缩起来的小绵羊。


    应该是哪个新入职的员工停错了车位。


    “贺总。”司机扭头请示。


    “随便找个位置停吧。”贺珵禹不甚在意地交代道。


    司机听命，把车停到了隔壁的车位里。


    贺珵禹下车，路过那个车位时，透过mini的前挡风玻璃往里看了一眼，隐约看到有个人躺在里面。


    他似有所感，一张乖巧中却透着一丝狡黠的脸，倏地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跟着下车的司机也看到车里有人，用眼神请示贺珵禹后，便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司机就小跑回来，“贺总，是沈助理。”


    贺珵禹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


    司机继续汇报道：“他好像在……睡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