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时请示道：“贺总，要是您没别的安排，我先出去了。”


    贺珵禹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点头：“嗯。”


    沈初时也礼节性地点了下头，抬脚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但他感觉贺珵禹还在盯着他的后脑勺瞧，像某种猛兽在观察和分析猎物。


    “等等。”


    他的手刚搭到门把手上，贺珵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站在原地，磨着后牙槽腹诽了一句才转过身，“贺总，还有什么事？”


    “有份文件，你出去送一下。”贺珵禹说。


    沈初时先是愣了一下，贺珵禹怎么忽然给他安排起了工作，之后眸光一闪，抓住了关键字。


    出去？


    是公司外面吗？


    那不是正好可以去买煎饼果子？


    贺珵禹精准捕捉到沈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雀跃。


    他嘴角动了动，一声冷嘲被压在了喉咙里。


    前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缓缓流淌，死前身处的那片火海化成浓稠的黑烟，隐没在他的眼底。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小废物是沈家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资料在周妍欣那里。”


    “好的。”沈初时按下心中的窃喜，转身要走。


    “还有。”贺珵禹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初时看在待会能摸鱼的份上，很有耐心地再次转身：“贺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作案工具。”贺珵禹提醒道，说话间已经转身往落地衣架那边走去。


    沈初时只愣了一下，秒懂。


    他的摸鱼作案工具——耳机，还没拿回来。


    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贺珵禹放在办公桌上了。


    办公桌面是那种很厚实的木板，表面光滑，东西放上去怎么都会发出点声响，可刚才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这人是猫科动物吗？


    他看向贺珵禹。


    贺珵禹已经脱掉深色的西装外套，白衬衫扎进剪裁合体的西裤里，更显得身材颀长。


    沈初时：啧啧。


    这种不太夸张的倒三角身材，正是他想要的，只是以前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了，没什么机会健身，没能如愿。


    “怎么，要我送过去？”贺珵禹正在挂外套，没有转身，只侧过小半张脸，下颚被室外照进来的亮光拉成一条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哦。”沈初时敛起评鉴的目光，走过去回收耳机。


    “贺总，那我出去了。”


    拜托千万别再有事了，再耽搁，煎饼果子摊就要收了。


    “嗯。”贺珵禹仍然背对着他，在衣架前慢条斯理地挽袖子，似是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沈初时小小地颠着步子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关门声，贺珵禹才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眼里露出些许谋算。


    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跟着沈初时，把他路上做的事都记录下来，实时汇报。”


    那边规矩地回了个“是”。


    他挂掉电话，走到办公桌前站定，目光不经意落在了相框上。


    相框的玻璃面上，还残留着一团凌乱的手指印，手指印就覆在脸部的位置，十分张狂。


    他不悦地压下眉峰，伸手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


    *


    沈初时从贺珵禹的办公室出来，就去周妍欣那里领了要送的文件。


    文件不厚，装在牛皮纸文件袋里，没有做密封处理，送件地址是a市的项目公司。


    沈初时想起沈恒川早前的交代，说让他重点关注a市项目公司的情况，又想起贺珵禹有些反常的表现和举动，谨慎道：“妍欣姐，我怕出岔子，文件你密封一下吧。”


    周妍欣忙得飞起，本来不想搞这么麻烦，这份文件并不是什么保密文件，可转念想到沈初时刚来时就搞砸了工作，立刻抽回文件袋做了密封处理。


    沈初时拿出手机，当着周妍欣的面，给到手的文件袋前后都拍了照，“妍欣姐，照片我发给你了。”


    周妍欣看着沈初时这一顿操作，不禁有些纳闷，这么谨慎，不像之前她认识的那个毛毛躁躁的二世祖啊。


    “打车能报销吗？”沈初时打断了周妍欣的沉默。


    原角色还欠了一屁股债，钱要省着点花。


    周妍欣有些意外，过了一秒才回答道：“可以报，不过要发票。”


    “好嘞。”沈初时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去了。”


    他乘电梯下楼，正好坐的是刚才那部电梯，记忆中煎饼果子的香味，让他觉得肚子更饿了。


    离开贺氏总部大楼，他按着手机导航，加快脚程往地铁口的方向赶，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摊子果然不难找，他赶到时，剩下的食材正好够摊一个饼。


    老板把剩下的配料都给他加进了饼里，还多放了一个蛋，最后交到他手上的，是一个超级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谢谢老板。”饿了一早上，看着手里的巨无霸煎饼，沈初时觉得无比幸福。


    也不知道曾几何时，他没有好好吃过早餐了。


    “嗐，客气啥，才出来工作吧？打工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老板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跟沈初时搭话。


    沈初时点点头，狠很地咬了一口手上热腾腾的煎饼。


    好吃。


    他微仰起头，满足地发出一声感慨。


    哈出的气在半空形成薄薄的白雾。


    跟在不远处的一个镜头，记录下了他这幸福的时刻。


    “老板，我能在这坐一会儿吗？”沈初时问。


    他打的网约车要五分钟后才到。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老板爽朗得很，拿了张小矮凳给他坐。


    沈初时打量老板的模样，斯斯文文，相比摊饼小贩，更像上班族，于是随口问了一句：“老板，你之前不是卖煎饼的吧。”


    “对。”老板大方承认，用视线点了点周围高大的写字楼，“我以前啊，也在那上面上班。后来身体熬垮了，才摆摊卖饼。还真别说，不上班之后，身体越来越好，头发也不掉了，心率也正常了。”


    沈初时老成地点点头：“卖煎饼也是我离职后的梦想之一。”


    老板见他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便笑着问：“那之二是什么？”


    “喏，看见了吗？”沈初时看向贺氏总部大楼，“就是能有那样一栋楼，每天收一层楼的租。”


    梦想嘛，就是要大。


    老板听完哈哈大笑。


    而猫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将刚才沈初时说的话记了下来，并一字不落地发给了贺珵禹。


    贺氏顶层，贺珵禹看着亲信发过来的照片及信息，没好气地哼笑出声。


    “还真敢想。”


    沈初时吃完最后一口煎饼，网约车也到了。


    路上，他美美地补了一觉。


    之前他经常出差，在车上小憩是家常便饭。


    车子在预计时间内抵达目的地，他在项目公司顺利交接了资料，并连着签收本给文件袋前后都拍了照，发给周妍欣。


    有前后照片对比，说明他没有对文件做过手脚。


    做完这些，确认没有其他工作安排后他才离开。


    走出项目公司的大门，他盘算起时间，如果现在打车回到总部，距离下班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时间有点尴尬，还不如在附近逛逛，消磨消磨时间。


    项目公司的人应该都不认识他，在这边摸起鱼来相对安全些。


    他特意拐去了另外一条商业街，街头有家新开张的咖啡厅，门口的立牌上写着开业大酬宾和菜单。


    他优哉游哉地晃了过去，研究起立牌上的内容。


    不远处，无声的快门按下，几张照片又传到了贺珵禹的手机上。


    贺珵禹看着手机中的照片，一边眉峰微微扬起。


    照片中，穿着浅咖色呢子大衣、围着条同色系格子围巾的青年模样漂亮，即便微微弯着腰，也能看得出身材高挑，冬日暖阳从上方照下来，打在咖啡店门前，也打在了青年柔软蓬松的头发上，给最外面的一层发丝镀上一层柔光。


    画面温馨而唯美，仿佛这冬日里的美好都被框进了镜头里。


    这哪里是跟踪照，简直就是时尚广告大片。


    贺珵禹的目光在沈初时扬起的嘴角上停留，冷笑一声，沈恒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派了个什么废物到他身边。


    上一世他并没有太关注沈初时，让沈初时进公司，完全是看在沈家世交的情分上，也没有让沈初时接触核心工作，当是自己花钱养了个闲人。


    现在看起来，倒真像是养了个闲人。


    难道沈初时只是沈恒川放在他身边的一个烟雾弹？


    视线再次落回到照片上。


    直觉告诉他，沈初时应该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单纯，今天沈初时给他的感觉，也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那边又传来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


    沈初时已经买好饮料，正端着纸杯在街边漫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却相当满足的笑意。


    贺珵禹无语地冷哼一声，倒是很会享受。


    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让人结束跟踪，之后按下座机。


    “a市项目公司最近刚拿的那个项目，情况汇报汇总工作，交给沈初时。”


    那头的周妍欣像是有些意外，反应了两秒后才回复道：“好的，贺总。”


    贺珵禹刚要挂掉电话，想起沈初时惬意散漫的表情，又补充道：“让他独立完成。”


    电话那头这次回应得很及时：“好的，贺总。”


    周妍欣若有所思地放下电话。


    老板这是怎么了，忽然给沈初时安排起了工作。


    整个总经办，包括贺珵禹在内，没一个不忙的，带新人这么花时间和精力的活，谁都不想干，更何况，这个新人比职场小白还不如，又一身少爷脾气，到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


    虽然说项目情况汇报的汇总，对她来说只是日常工作，但是对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尤其还是一个刚进公司的职场小白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沈初时又是关系户，到时候完不成，还不是得由她来收拾烂摊子？


    收拾烂摊子就算了，她最担心的是贺珵禹这么安排，是想让她带沈初时。


    可不要啊。


    她先是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很快又想起沈初时今天的表现。


    今天的沈初时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懂得主动反馈工作进度，还少了些少爷的架子。


    这是转性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