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之手”那间灯火通明的作战室内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人间地狱。


    主服务器机房的物理断电开关，距离控制室有三百米的距离。


    而在数字的世界里，三百米足够一个文明诞生，然后毁灭一百次。


    “来不及了！头儿！”一名技术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夺回控制权，但他的所有指令如泥牛入海。


    “‘数字幽灵’已经彻底失控！它……它篡改了我们所有的管理员权限，把我们锁在了系统外面！”


    “它的攻击性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天哪……它正在……它正在吞噬我们的防火墙！它在吃我们自己的防御系统！”


    作战室里，所有黑客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们面前的屏幕。


    那上面，那个由他们亲手创造的被他们视为“完美作品”的“江澈1.0”，此刻已经变成了无法被满足的数字黑洞。


    它正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所有网络壁垒干净利落地拆解、吸收、然后化为己用。


    主教瘫坐在他的电竞椅上，浑身冰冷，眼神涣散。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彻底失控的“幽灵”，第一次理解了神话里那位创造了科学怪人的弗兰肯斯坦博士在看到自己的造物失控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输了。输得如此彻底，如此荒诞。


    他甚至都还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普罗米修斯”安全屋内，气氛则与“幽灵之手”的地狱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很安静。


    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声，和江澈不紧不慢地敲击键盘的、清脆的“嗒嗒”声。


    彪哥和林薇薇像两个第一次进入天文馆的孩子，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主屏幕上那场堪称史诗级的“数字战争”。


    那股曾经让他们感到窒息的数据洪流此刻早已溃不成军。


    取而代之的是由江澈亲自编写的、代表着秩序与掌控的金色数据流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进行着一场单方面的清理工作。


    “这……这就……赢了？”彪哥过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不足以处理眼前的信息。


    “不。”江澈的目光依旧专注地锁定在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这不是赢。这叫资产重组。”


    话音落下，主屏幕上那个曾经被乱码覆盖的“江澈1.0”，其身上所有的冲突和矛盾都如潮水般褪去。


    它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了屏幕前的江澈，然后像一个终于找到主人的骑士，低下了它那由代码构成的头颅。


    一行全新的系统提示，在屏幕中央浮现。


    【“数字幽灵”V1.0，已被“面具”V1.0协议，完成底层逻辑重构。】


    【核心控制权，已成功接管。】


    【命名：‘江澈1.0-S’。】


    江澈看着那行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摧毁这个“数字幽灵”。


    他用苏九前辈那份包含了极致悲剧美感的逻辑奇点为这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注入了一份……可以被掌控的艺术人格。


    他策反了敌军最强大的武器，并将其变成了自己最锋利的矛。


    “好了。”江澈终于停下了手，端起旁边那杯早已凉掉的茶喝了一口，“第一阶段的防御性反击已完成。现在进入第二阶段。”


    “……还有第二阶段？”彪哥感觉自己快要缺氧了。


    “当然。”


    “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然后……礼尚往来。”


    他将自己新命名为“江澈1.0-S”的数字幽灵沿着“幽灵之手”溃败时留下的网络痕迹释放了出去。


    这是一场反向的的入侵。


    “幽灵之手”那早已被自己人搞得千疮百孔的服务器，在“江澈1.0-S”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他闲庭信步地绕过了所有警报，打开了他们最核心的加密等级最高的文件夹。


    一个个充满了罪恶气息的文件名出现在屏幕上。


    “找到了。”江澈轻声说。


    他没有立刻下载，而是将这些文件打包成了一个制作精美、名为“【糖屏影视】全球媒体新闻稿.zip”的压缩包。


    然后，他通过无法被追踪的路径群发给了全球最大的几家媒体，以及……几个他从林振霆那里得到的、“特别”的邮箱地址。


    收件人包括但不限于：纽约时报、BBC、华盛顿邮报、CIA、MI6、以及国际刑事法庭。


    做完这一切，他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


    “好了，收工。”他说。


    彪哥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就……就这么完了？咱们不……不趁机把他们的服务器给炸了？或者在他们网站首页挂个‘我是猪’的弹窗？”


    江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舅，那种方式太低效了。”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控制台前，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收尾工作要讲究仪式感。”


    “我要送给我们的主要投资人，李总，一份独一无二的、专属于他的‘闭幕礼物’。”


    华星娱乐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李总正靠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昂贵的红酒，心情愉悦地等待着来自“幽灵之手”的捷报。


    他已经能想象到，江澈那个小子在看到自己的数字形象被彻底抹除，看到自己的黑历史被公之于众时那种绝望和崩溃的表情。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里那面由十二块高清屏幕组成、平日里用来监控全球股市的巨大拼接屏，突然，“啪”的一声，全部黑了。


    紧接着，他桌上的电脑、平板、甚至是他口袋里的手机也都在同一时间屏幕一黑，失去了所有信号。


    “怎么回事？”李总皱了眉，他以为是停电。


    但下一秒，所有的屏幕又在同一时间缓缓亮起。


    屏幕上，出现的是那张他既熟悉又痛恨的脸，江澈的脸。更准确地说，是“江澈1.0”那张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


    李总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看来，主教已经成功了。”他得意地自言自语。


    然而，屏幕上的“江澈1.0”，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说出任何胜利宣言。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它缓缓地抬起手，用属于苏九在《血色尘埃》里最经典的手势，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具。


    它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没有一句台词。


    但李总，那个曾经作为苏九影迷的男人，却瞬间读懂了那段无声的唇语。


    那是苏九在那部电影里，在亲手杀死了背叛自己的爱人后对着镜子说出的那句让她封神的台词。


    “你看，这张骗了所有人的脸……”


    “现在，连它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这段充满了嘲讽的表演，在他的办公室里，在他的所有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李总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恐地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