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山谷的青石与灵泉旁，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妖气，证明他方才确实在此地停留过。


    山谷内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秦牧一人，还有风拂过古木枝叶的沙沙声。


    “他就这么走了？”


    秦牧站在原地，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心中满是疑虑。


    这算什么？


    是对他全然放任，还是打心底里不担心他会趁机逃离？若真是如此，李凤也太过自傲了，真以为他会乖乖留在这山谷里，等着对方回来将自己炼成“人鼎”？


    秦牧不敢耽搁，立刻运转神识，仔细探查整座山谷。


    从灵泉到古木，从石壁到谷底，每一处角落都未曾放过，可始终没有察觉到任何禁制或阵法的波动，连一丝空间封锁的痕迹都没有。


    他反复探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甚。


    李凤绝非大意之人，能走到王道境巅峰，又身负上古神兽血脉，心思必然缜密到极致，怎会如此轻易放任他这个“人鼎”自由活动？


    他仍未曾放下警惕，李凤绝不可能如此大意，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后手。


    事已至此，再多猜测也无用。


    机会就摆在眼前，哪怕前方可能是陷阱，他也必须会尝试逃离此处山谷。


    当下，便朝谷外而去。


    当下，秦牧不再犹豫，身形一展，朝着谷外疾行而去。


    起初，他贴着地面潜行，神识全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生怕触发隐藏的陷阱。


    可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离山谷越来越远，沿途除了稀疏的草木与贫瘠的土地，什么异常都没有。


    “难道他在我体内种了禁制，就好比黑玄的魂印？无论我逃到哪里，他都能随时掌控我的行踪，甚至取我性命？”


    秦牧一时间难以想通，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路奔行数百里，沿途的山川河流与荒州截然不同，荒州多是黄土地与戈壁，而这里的山脉虽不算高耸，却覆盖着稀疏的植被，河流清澈，只是空气中的灵气稀薄得可怜，比荒州最贫瘠的地方还要匮乏。


    等到地势逐渐平坦，秦牧开始见到了村落与农田，终于见到了人族的痕迹，而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赫然不是蛮人，也丝毫没有蛮人的粗犷之气。


    这更印证了他此前推测已不在荒州的想法。


    又行数十里，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出现在视野中。


    城门口有几名兵丁把守，穿着简陋的铠甲，气息平庸，皆是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


    进出城门的行人也大多面色平和，带着市井百姓的烟火气，与荒州蛮人的剽悍、沧州修士的清绝截然不同。


    秦牧收敛周身气机，将自身气息伪装成一个寻常旅人，随着人流走进了城中。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还算平整。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烟火气极其旺盛。


    他散开神识仔细探查，发现城中的修士寥寥无几，仅有三四道微弱的灵气波动，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境初期，连化龙境都没有，与沧州的普通城池相比，修行氛围淡薄到了极点。


    循着其中一尊修士的气息，秦牧来到了一座名为天宝楼的商铺前。


    店铺不大，进出的人大多有些修为在身，但浅薄至极，有的甚至只是身具些许灵气，都不能算是入道之人。


    他推门走入店内，只见货架上陈列着各种丹药、符箓与灵材，丹药色泽暗淡，灵气稀薄，最高不过三阶，符箓的纹路粗糙，灵材更是普通，大多是随处可见的低级草木矿石。


    这些东西，秦牧自然看不上眼。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中年男子，面色圆润，身上带着一丝筑基境初期的气息。


    他一眼便看出了秦牧的不凡，尽管秦牧收敛了气息，但那种历经生死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势，以及不经意间流露的姿态气势，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


    “这位贵客，里边请！”掌柜立刻堆起满脸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本店所售符箓、丹药、灵材一应俱全，品质上乘，价格更是出了名的公正，不知贵客需要些什么？”


    秦牧没有废话，从纳戒中取出三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我不买东西，只想向掌柜打听一些事情。”


    哪成想那掌柜见到灵石，眼睛瞬间亮了，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灵石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打量，脸上满是惊叹：“这……这是灵石吧？竟如此精纯，杂质近乎于无！贵客，这可是上等的好灵石啊，您不用来自己修炼，用来打听消息，是不是太浪费了？”


    秦牧心中愈发诧异，他拿出的不过是沧州最常见的下品灵石，在荒州也算不上稀罕物，可这掌柜的反应，却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


    想来，定是此地灵气太过贫瘠，连普通灵石都极为罕见。


    “这些灵石，足够支付打听消息的代价了吧？”秦牧问道。


    “够！够！太够了！”掌柜连忙将灵石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摔坏了，这才接着道：“贵客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小人知无不言！”


    “此处是何界？属于哪一州域？”秦牧直奔主题。


    掌柜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为何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但还是老实答道：“贵客说笑了，这里哪有什么界域、州域的说法？这里是徐国境内，我们都是徐国的百姓，若说大城，往东八百里，便是我徐国的都城，那可是咱们这儿最繁华的地方了！”


    秦牧在脑海中仔细回想，并无任何有关徐国的记忆，也许是这里太过偏远，以至于他听都未曾听说过，便再问道：“徐国之外，是何景象，可有何出名的宗门？”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道：“客官说笑了不是，我徐国之外，乃是无尽莽荒，妖族横行，就算是贵客这等有修为在身的人，在国土之外，怕也极难生存，怎还会有宗门呢？”


    秦牧闻言心中一沉，谢过掌柜后，转身走出了天宝楼。


    据那掌柜所言，这世上除了徐国，再无其他国度。


    而徐国，又是被妖族环绕，压根没有出路。


    但，这世上压根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地方才是。


    不论是沧州还是荒州，凶兽与妖兽皆有，但都难成气候，能包围一座人族国度，那更是不可能有的事。


    否则，早就被那些大宗门扫荡了。


    要么是这个地方太偏太偏，但就算李凤掌握空间法则，能横渡虚空，也不可能带秦牧穿梭那般遥远的距离，想要做到如此至少也得是真真正正的大能存在。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此处世界，并非秦牧所熟知的那方世界。


    这里极有可能是一个类似于小洞天的存在，甚至这里的一切，都是李凤所构筑而出。


    秦牧甚至怀疑，周遭这些人可能都不是真实的，李凤借由某种力量将他困在此处，因而压根不担心他会离开。


    “若是幻境，那未免太过真实，连灵气细微的差异都模拟得如此精妙，应当不太可能，此处应当是与外界相隔的小世界，而李凤便是这里的主宰，所以他不担心我会逃，甚至，我很有可能，就在他的掌心。”


    秦牧回过神来，不由得自嘲一笑。


    头一回觉得如此无力，被困在这样的小世界中，除非他有打破法则的力量，否则压根没可能脱身。


    这一路疾行数百里，好似笑话般，就如孙大圣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他仰头忘了一眼天空，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


    数千里之外，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


    李凤盘膝而坐，掌心托着那颗龙元，金色的龙影在其中游动，赫然映照出秦牧立于徐国街道上仰头望天的画面。


    “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李凤见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张口一吸，龙元化作一道金光，被他含入口中。


    而下一瞬，他那极其好看的丹凤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将目光看向天空某一侧。


    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踏步而来。


    这是一名蛮人，身材高大，比单于还要雄壮几分，身上穿着兽皮战甲，气血如同狼烟般直冲云霄，厚重得几乎要凝为实质。


    若是常人在此，甚至无法想象所面对的会是一个人，只会觉得在面对一头无法想象的古老大凶！


    此刻。


    他每一步落下，都跨越数里之遥，脚下的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仅仅数十步，便从百里之外来到了山峰之下，与李凤遥遥相对。


    二者此刻皆未有任何言语，但无形之中的气势，却是互不相让的交锋起来。


    荒州之地，有黑月与巨兽两大部落，除这二者以外，还有一方势力，但平日不争不抢素来低调，因而常被人所忽略。


    那便是人王所统帅的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