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重重撞在山谷深处的青色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即便是坚硬的灵岩，经此一击，竟蛛网般裂开数道深痕，整座大山都随之震颤了一下，簌簌落下不少碎石。


    他喉间一阵翻涌，浓郁的血腥气直冲鼻腔，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气血翻腾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秦牧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嘴角却还是溢出一丝猩红。


    他扶着石壁缓缓站直，只觉浑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李凤那随手一指的力道，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王道境巅峰的法则之力，绝非开天门境修士能够抗衡，哪怕他身负不灭体，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这就是王道境巅峰的实力么？


    秦牧心中暗叹。


    对上阴蚀那样的半步王道，他尚能凭借不灭体和雷霆法则周旋，甚至占据上风。


    可在李凤面前，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种近乎碾压的实力差距，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才被扔在地上时，他本想暗中取出帝器做最后一搏。


    可此刻冷静下来，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凤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若对方真要杀他，恐怕帝器刚离体，他就已身首异处。


    “要杀便杀吧，我秦牧绝不受妖人奴役。”他声音嘶哑道。


    李凤像是全然没听到他的话，或者说，秦牧的反抗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因此压根就不在意说些什么。


    他缓步走向山谷中心，寻了一块平整的青石盘膝而坐。


    随即张口一吐，一团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团从他口中飞出，悬浮在身前三尺处。


    光团约莫拳头大小，光芒柔和却不刺眼，内里隐约可见一颗圆润至极的珠子，珠子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龙纹，更有一条虚幻的小龙在其中游弋盘旋，时而发出细微的龙吟，散发出磅礴到令人心悸的生命气息与造化之气。


    这股气息温润醇厚，哪怕隔着数十丈远，秦牧都能感受到体内气血在微微共鸣，连之前受的伤势都在缓慢愈合。


    这便是龙元？


    秦牧心头微惊，李凤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吐纳龙元之中的气息。


    随着那龙元旋转起来，天地间的灵气仿若收到某种召唤，开始朝这山谷汇聚而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灵气旋涡，将李凤整个身躯笼罩。


    秦牧坐在远处，冷冷地望着这边。


    只见李凤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虚影，时而化作赤金羽翼，时而凝成龙爪，龙元吸纳天地灵气，又吐出更为精纯的真灵，那庞大的能量如同江海归流般涌入他体内，却连一丝一毫的浪费都没有。


    而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则再度让秦牧心中一凛。


    吞噬、炼化，最后反哺己身。


    这过程，与他借助炼天魔珠修行何其相似！


    甚至，这龙元在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一颗蕴含本源之力的珠子！


    秦牧下意识地内视丹田气海。


    只见气血汪洋之上，那枚沉寂的漆黑古珠静静悬浮，表面流转着古老而幽暗的光泽，一如既往地神秘。


    炼天魔珠曾多次在危难中拯救他，帮他吞噬凶兽精血、炼化灵物能量，转化为自身的气血修为。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对这枚魔珠产生了依赖。


    虽不知炼天魔珠为何选中了他，但他此前一直猜测，自身与炼天魔珠乃是共生关系。


    毕竟，是他去寻找凶兽或是其他灵物给魔珠吞噬。


    但眼下他看到李凤借龙元吞吐天地灵气时，心中不由得出现一个令他脊背发凉的想法。


    假使，炼天魔珠压根就不需要一个他去寻找灵物或是凶兽呢？


    假使炼天魔珠如这龙元一般，能够自发吞吐天地间的灵气，那么他秦牧的存在，对于炼天魔珠而言意义又是什么呢？


    秦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这惊悚的猜测。


    现如今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


    一尊王道境巅峰的妖王就在眼前，无论对方掳走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这就是你们想要夺走的龙元，如今近在眼前，你不想要么？”李凤依旧盘膝而坐，嘴唇未曾动过分毫，声音却如同直接在秦牧脑海中响起，带着王道境特有的精神威压。


    “我不稀罕。”


    秦牧淡淡回应，语气中没有丝毫作假。


    在看清龙元的作用后，他确实失去了兴趣，炼天魔珠能吞噬万物，无论是凶兽精血、灵物能量，甚至是法则之力，都能转化为他所需的气血，比这只能吞吐灵气的龙元好用多了。


    山谷中陷入短暂的沉默。秦牧望着远处的灵泉，忽然开口问道：“陨龙谷，真是连接妖界的通道？”


    李凤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秦牧会知晓这个秘辛：“你竟知道这些？”


    这件事情，外界可从未流传过，即便有此说法也只是捕风捉影，无法被人证实。


    可如今对方只是来到这里，就十分笃定地说出了这份答案。


    秦牧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此前荒州出世的妖王，都会前往彻风骨、蕴血山等地寻找突破之机，你已去过这两处，看来并未找到你想要的机缘。”


    李凤点了点头，沐浴在龙元灵光之下的他，周身散发着神圣而威严的气息，与之前屠戮蛮人的模样判若两人：“那些地方，无我突破之机，或者说我的突破之机不在某处地方，而在某个人身上。”


    说话时，他抬眼看向秦牧，金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那眼神让秦牧莫名觉得有些发毛。


    “人？”秦牧愕然，心中隐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明白么？”李凤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就如这龙元是完美的能量容器一般，你的不灭体，同样是这世间罕见的肉身容器，能承载并转化天地间的各种力量，无论是龙元的本源，还是法则的威压，甚至是涅槃的劫火。”


    秦牧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总算明白李凤的真正用意了。


    “待你不灭体更进一步，便可成为本尊的人鼎，皆是助我熔炼万物，剥离龙元杂质，甚至是承载我部分涅槃渡劫之力，这是你的荣幸，助我超凡，你亦可得道，共享长生！”


    人鼎！


    秦牧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原以为李凤只是想收他为奴，让自己为其所用，却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般主意，这样一来这件事情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此刻，他表面强装镇定，手指却已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成为别人证道的垫脚石，任人宰割利用，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原来如此。”秦牧淡淡道。


    见到他这般平静的反应，李凤倒是颇为意外，挑了挑眉，却并未多问，重新闭上双眼，继续借助龙元修炼。


    而秦牧自也没有闲着。


    他很清楚，李凤虽闭着眼睛，却早已以神识掌控了整座山谷，想要直接逃出去绝无可能。


    与其浪费时间怨天尤人，不如趁机精进修为。


    只有实力变强，才有脱身的可能。


    他走到灵泉旁盘膝坐下，运转《轮回不灭功》，一边吸收灵泉中浓郁的灵气，一边炼化体内残留的金色法则之力。


    这山谷的灵气远比荒州浓郁，灵泉更是蕴含精纯的水之灵气，哪怕他是体修，开辟天门后也能吸收部分灵气转化为气血。


    修行之境，在王道境之前，体修与灵修截然不同。


    然而到了王道境之后，便无灵体之分。


    好比眼前的李凤，作为王道境的妖王，不仅有着极其逆天的肉身之躯，对于灵力的掌控亦是极其擅长。


    可以说，灵体殊途同归，便是从王道境作为起点。


    又或者说任何修行，在修炼到后来，都将殊途同归，会踏上同一条道路。


    ……


    在那山谷里。


    二人一待便是数十天，李凤最后终于结束了修行。


    而秦牧此时则是在那灵泉之旁，缓慢吸收着其中的灵力，感应到李凤的苏醒，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你要好好修行，待你彻底完善不灭体，对我才有真正的价值。”李凤开口说道，随手一扬，几株玄异的药草便落在秦牧身前的地面上。


    “这些是给你用的，不必客气。”李凤笑眯眯地对他道。


    秦牧心中冷笑，自然明白李凤并非好意。


    他不过是想让自己这“人鼎”尽快成型罢了。


    但他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药草收入纳戒，这些天材地宝对他的修行大有裨益，没必要跟自己的实力过不去。


    就在这时，李凤起身朝山谷外走去。


    “你要离开？”秦牧问道。


    李凤点了点头，脚步未停，道：“还有些地方，得去看看，你也可四处逛逛，不必拘束。”


    秦牧起身，随后才反应过来李凤的话，而后者身周一阵波动，立刻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