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近来多了些生面孔，一群身着各异、气质与蛮人截然不同的外乡人。


    对城中居民而言，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


    他们最爱议论的，便是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说一不二、满脸威严的城主，在那群外乡人面前，竟收敛了所有锋芒，态度恭敬得近乎卑躬屈膝。


    不过，这些议论也仅限于此，并未真正影响到大多数人的生活。


    城外的矿石每日都被运入城中，各处铺子的打铁声从未断过。


    刘长老自从来了黑石城，便主动揽下了城池防护的差事。


    他花了几日时间，走遍了黑石城的大街小巷，仔细摸清了城池的构造。


    在他看来，这座城的防御在凡人眼中或许还算坚固，可在修士眼里，却与毫无防备相差无几，那些看似高大的城墙，根本拦不住灵修的术法，更挡不住体修的蛮力。


    因而刘长老在四面城墙之上种下阵法，这些简陋的阵法虽不足以抵挡王道境修士，但也可在危险来临时拖延一二。


    徐老魔开始像个闲散老人般，这些日子，总能在城中四处见到他的身影。


    而他身边，往往跟着一位容貌似仙的白衣少女，在这满是黑烟与尘埃的黑石城里，那少女好似照进此处的一道月光，经常令许多蛮人看得呆住。


    “徐爷爷，大哥哥到底还有多久才睡醒呀，他都睡了好多天了，也不来陪我玩。”宋曦月跟在徐老魔身后，脸色有些委屈地问他。


    除了秦牧以外，她反倒是与徐老魔走得近了些。


    而徐老魔从一开始对她有些敬畏，到如今也只将她当做一个令人心疼的少女，好比是徐爷爷这个称呼，便是徐老魔教他的。


    冥冥之中，他也是让一位大帝认自己当爷爷了，心中想起来，似乎还有些暗爽！


    “秦牧他不是睡觉，是在闭关，他境界停滞太久，估计也急了，不过老夫看来，他已是最年轻的化龙体修，何必那么着急开天门，就算晚个十年二十年，他都算是少年天才。”徐老魔言道，眼见宋曦月爬上了一处碎石堆，他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小祖宗，当心点，这些石头锋利得很！”


    远处城墙头上，吴天从这二人身上收回目光，石猛就在城墙脚下，身上背着一块比自身体型大上数倍的巨石，每一步都大汗淋漓。


    与秦牧相比，石猛才更像是一名体修，并不依赖于闭关，而是在不断挑战肉身极限以达到突破。


    石猛的进境速度也算不满，如今已到炼脏巅峰，兴许再有些时日，便可顺利踏入易髓境内。


    师门流亡至今，或许在黑石城的这段时日，是他们最平静的日子。


    此时，城主府深处的一处安静庭院内，气氛却与外界的喧闹截然不同。


    这里早已被列为黑石城的禁地，除了吴天、刘长老等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庭院中的一间静室内，秦牧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的气血内敛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一块沉入深潭的顽石，一动不动。


    距离接回吴天他们，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秦牧并未像徐老魔说的那样，急于冲击开天门之境，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丹田之内。


    在他的丹田之中，一片浩瀚的气血汪洋翻涌着，而气血汪洋之上，一颗黑色的古珠悬浮着，赫然正是炼天魔珠。


    这颗古珠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神秘的纹路，宛如一颗黑色的太阳，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秦牧在观察着炼天魔珠，这个迄今为止，算得上他所有力量来源的事物，秦牧却对其并不了解。


    以往，吞噬一头凶兽的气血，对于炼天魔珠而言似乎十分轻松。


    但这一次，在吸收裂谷之下那古神的残躯后，炼天魔珠沉寂了许久。


    而不知何时开始，炼天魔珠停止了转动，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秦牧的意识从丹田内抽离，眉头轻皱，他感觉得到，炼天魔珠已经完成了吞噬。


    只是，迟迟没有反哺于他。


    莫不是因为他此前太过依赖魔珠催动帝器，令炼天魔珠生了厌恶？


    不对不对……


    他与炼天魔珠本就是互相依存，若他丢了性命，炼天魔珠虽说不足以毁灭，但寻找新的宿主，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就在秦牧思忖之际，他骤然感受到一股古老蛮荒的气息。


    体内，炼天魔珠终于开始了它的反哺。


    可这股力量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狂暴，秦牧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无数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赤色的大地之上，天空是暗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他垂首望去，只见自己的身影顶天立地，身上穿着古老的战甲，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压。


    不远处，无数头戴兽冠、身披兽皮的身影正朝着他狂热地颂唱，他们跪拜在地上，额头贴着尘土，神情虔诚至极，仿佛在祭拜神灵。


    秦牧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秦牧，还是那个正在被祭拜的神秘神灵。


    紧接着，画面突变。


    他看到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踩着荒土大地向前走去，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汪洋之上，九头体型庞大的巨兽破海而出，每一头巨兽都长着不同的头颅，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天地变色，狂风呼啸，巨浪滔天。


    他看见‘自己’硬生生扯下了那海中巨兽的八个头颅，唯剩最后一个之际，被一道锐利红光洞胸而过。


    秦牧眼前一黑，耳边只有那震耳欲聋，震动灵魂的嘶吼叫声。


    “这是……那古神的记忆？”


    下一瞬，秦牧立刻心中警觉，这并非只是古神的记忆那么简单。


    这是古神的意志在试图影响他！


    他立刻守住本心，在接受炼天魔珠吐出的力量之时，保持自身意识清明。


    一道道精纯无比的力量，开始涌入四肢百骸之内。


    秦牧脊骨之中，龙啸声不断惊响。


    整个黑石城，都听到了真龙咆哮的声音，城中居民开始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跪拜。


    而吴天与徐老魔等人，则皆是惊讶不已。


    终究，是要迈出那一步了！


    出人意料的快，就是不知，能不能稳！


    而后，又过去数日，外界再听不到城主府中一点动静。


    外人只见得那些外乡人，不再城中散漫的闲逛，而是皆来到了城主府附近，任何人再难以靠近那府邸半分。


    这一日，天色阴沉，整个黑石城平静无比，连那熟悉的打铁声都未曾响起。


    而这份平静，很快便被来自于城外的喧嚣打破。


    一支蛮人飞骑，出现在黑石城的上空，人数不过百，而飞兽们的怪叫声，却是响彻整个黑石城上空。


    为首的一名蛮将，遍体覆盖骨甲，手持骨矛，浑身煞气冲天。


    他并未隐藏气息，独属于开天门境的强大气血之力，席卷下方黑石城的每一处。


    庞通出现在城门上方，见到空中那飞骑军迎风而动的旗帜之时，不由得面色发白。


    吴天与刘长老等人也随之而出，望见空中之人，二人皆不意外，只是面色凝重。


    为首的蛮将，正是黑月部落的一员大将，赤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