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通跟着徐老魔的身影消失在大堂侧门，秦牧才缓缓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


    他抬步走出大堂，看到在门外的宋曦月。


    她两条小腿悬空晃悠着，眼神放空，望着府墙外远处灰蒙蒙的山峦发呆，连秦牧走近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见到秦牧，她才高兴起来，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这黑石城的空气里，的确是有好多尘埃，哪怕是在这明显亮堂许多的城主府，也不例外。


    “你喜欢这里吗。”秦牧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广寒宫圣洁高雅，云雾缭绕，在那住惯了的宋曦月，怎会喜欢这个地方？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宋曦月闻言竟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声音清脆得像山间溪流：“我喜欢呀！”


    秦牧脚步微顿，明显怔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宋曦月往前凑了半步，仰着小脸望着他，眼神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大哥哥在哪，我就喜欢哪。不管是飘着雪的广寒宫，还是满是灰尘的黑石城，只要能跟着大哥哥，我就觉得好。”


    秦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我一路带着你逃亡，风餐露宿，还数次陷入险境，你怎还如此信赖我？”


    宋曦月听到这话，歪着脑袋抬起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而后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孩童的懵懂：“不知道……”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这份信赖从何而来。


    最开始在广寒宫，她日日守着清冷的宫殿，直到秦牧出现，他身上那股不灭体特有的温暖气息，让她下意识想要靠近，只想找个能让自己暖和些的地方。


    可后来一路跟着秦牧，他会在她饿的时候递来热乎的干粮，会在遇到妖兽时将她护在身后，会在她想家的时候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那份最初的依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刻在心底的信赖。


    可这些细腻的心思，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怎能清晰地说出口呢？


    就在这时，两道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古木与古阿并肩走来，两人身上还带着奔波的风尘。


    二人汇报了一下力之部落的情况，目前已经在黑石城里找了一块地方安顿族人。


    秦牧没有理会这些细碎的琐事，古越不在此处，便让他们先看着办。


    没过多久，徐老魔再度凯旋而归。


    在他和庞通身后，十余个蛮人被粗重的铁链捆着，一个个面色狰狞。


    这些蛮人与秦牧此前见过的截然不同，他们的皮肤呈深褐色，近乎赤红，身形魁梧得堪比铁塔，哪怕被铁链束缚，也透着一股慑人的凶气，竟与当初遇到的单于体型不相上下。


    秦牧目光扫过，很快便看清了这些人的修为——其中为首的几人气息浑厚，竟已达化龙巅峰之境，其余的也都在易髓境上下。


    “跪下！”


    古越用木杖敲打其中为首那个蛮人的腿，因修为被徐老魔所压制，那红皮肤的蛮子便朝秦牧跪了下去。


    “你们是黑月部落的人？”秦牧上来便开门见山，询问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信息。


    “外乡人，你敢如此对我，待我族族长知晓，必定夷平你们这座城池，到时候杀光你们，还要你们的族人充当奴隶！”洪屠那恶狠狠地冲秦牧言道。


    秦牧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他缓缓走上前，右手一抬，腰间的玄尺便“嗡”的一声飞出，稳稳落在手中，轻轻一扬朝身前砸去，携万钧之力，仅一下便将洪屠那的肩膀砸得粉碎，他整条手臂立刻垂了下去，浑身青筋暴起，痛苦无比。


    不过，他倒是没有嚎出来。


    “我问你答，若是再说无关之话，你知道后果？”秦牧轻轻抖了抖玄尺，其上血液化作一阵红色的雾。


    一旁的庞通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复杂。


    秦牧年纪轻轻，平日里与他说话时总是客客气气，甚至带着几分晚辈的谦逊，可此刻对待敌人，却是如此杀伐果断，毫不手软，这般心性，倒不像是个年轻人，反倒比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还要狠辣。


    “你敢动黑月部落的人，你必将遭至我族疯狂的报复。”洪屠那垂着脑袋，声音无比嘶哑，却仍旧不屈。


    秦牧抓起他的头，问道：“你黑月部落里，最近是不是也有几个外乡人？”


    洪屠那神情不变，但依旧被秦牧发现，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看来这小子是知情的。


    “什么外乡人，我都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了，怎会知道族内发生了什么事。”洪屠那无力地说着。


    秦牧闻言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冷意：“我还有耐心问你，你若如此，我只好让他来施展搜魂术了，你应当不懂这门道，搜魂术可以找出一个人怀有的所有秘密，只是用过只好，搞不好便伤到了此人神魂，他后半辈子，说不得都陷入痴傻之中了。”


    说着，秦牧转头看向一旁的徐老魔，后者立刻意会，往前踏出一步，身上瞬间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好吧，看来今日还得老夫出手。搜魂术我倒是许久未曾施展了，不过要侵入一个蛮人的神魂，想必还是十分简单的，正好也让老夫活动活动筋骨。”


    随着徐老魔走近，洪屠那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恐惧。


    “你这恶魔，不要靠近我！”


    方才，徐老魔只用了自己的鬼道手段，顷刻间制住了他与同伴十余人。


    此等景象，洪屠那一辈子都忘不掉，平日里喜欢真刀真枪见血的蛮人，最是忌讳那鬼道术法，那股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比面对最凶猛的妖兽还要可怕。


    秦牧见状，眼神依旧冰冷，再次追问道：“你见过他们没有，你族中出现的那些外乡人！”


    “见过！”洪屠那当即回道。


    秦牧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立刻又问起了那些人具体的相貌。


    洪屠那闻言便道：“你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太简单了，他们就在附近不远，我此行来黑石城取矿石，也是他们需要，你若有胆，与我一同走一趟亲眼去见就是！”


    秦牧听到这话，又是一怔，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若是黑月部落里的那些外乡人，真的是吴天他们一行人，那此刻，恐怕是他与师门之人离得最近的时候。


    若是真的，他该立刻动身前往，还是先做好万全准备？


    正迟疑之际，就见徐老魔一掌拍在洪屠那后脑之上，令他脑袋重重砸在地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染红了地面。


    “不老实，这里分明是巨兽部落的地盘，你们黑月部落的人，怎会突然到此？”徐老魔喝问道。


    洪屠那仰起头来，缓缓仰起头，脸上已满是鲜血，头发被血黏在额头上，模样狼狈不堪。


    可他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徐老魔：“这里是巨兽部落的地盘不错，但也不是每寸土地都是，谁规定我们的人不能来此，你去问问庞通，你们这些外乡人怎会明白？”


    庞通此刻在一旁听着，见双方僵持不下，只好上前一步，解释道：“主上，徐老魔，他说的倒是实话。巨兽部落与黑月部落虽然向来互相不对付，经常因为地盘和资源发生冲突，但还没到彻底开战的地步，除非是大规模的族人入侵对方的核心领地，否则像这样小股势力进入对方的边缘地盘，他们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多干涉。”


    “这么说来，那些外乡人的确在这附近，而且你还在替他们办事？”秦牧继续逼问。


    “不错，就在千里开外傲玄山，你若有飞兽，半日便可抵达，你不是想知道这些人什么模样么，亲眼去见就是！”洪屠那说道。


    此时，庞通在一旁言道：“主上，傲玄山并非是一个太平的地方，你此前问我附近是否有大妖，这里的确没有，但傲玄山附近却有，据说那里盘踞着一头六境的妖王。”


    “我看这小子就是故意骗你，想引你去做那妖王的腹中餐。”徐老魔也看出秦牧意动，立刻劝道。


    秦牧审视着洪屠那，随后转过身去，尚在考虑之中。


    在他看来，洪屠那说的不是假话，而如今的问题是，那群外乡人到底是不是吴天他们，这关乎到值不值秦牧去冒一次险。


    而若真是他老师在那傲玄山，他们在那个地方作甚？


    这时，就见洪屠那继续道：“我有何必要骗你们，他们在傲玄山，就是负我族族长之命，想要宰了那里的吞金王，我将要运送过去的矿石，便是他们要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