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苏蔷蔷进了城。


    家里的红糖快空了，加上她也想知道香江那边有没有回信，索性便去了趟黑市。


    黑市依旧在巷子深处。


    老胡同的阴影里，有人隔着木箱低声议价，声音压得极轻，只在风里漏出零星字眼。


    苏蔷蔷刚在个摆着杂粮的摊子前站定，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苏姐，这边。”


    转头见胖子拎着个布包，媳妇挎着竹篮跟在身后，篮子沿露着半块炸得金黄的麻花。


    “你来得正好！”


    胖子把布包往她手里塞，语气带着熟稔的热络。


    “家里剩下的腊味，还有我媳妇炸的点心，您带回去给孩子们垫垫。”


    苏蔷蔷握着布包的手顿了顿，刚要推辞，就见巷口的光影里走来个人。


    周泽生。


    他穿件利落的灰布衫，指尖夹着张折叠的信纸，冲她递了个眼神。


    “你们先等我一会。”


    苏蔷蔷把布包暂放胖子媳妇手里，跟着周泽生往胡同深处的转角走。


    “香江的信到了。”


    周泽生把信纸递过来，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又很快收回。


    “那边说，当年是有人把孩子托付给他们，至于到底是谁，他们也不清楚。”


    苏蔷蔷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眉头轻轻蹙了下。


    “原以为能有个准信，没想到倒是断了线。”


    但说完这话，她还是笑了下。


    不过她也早猜到了。


    周泽生看着她眼底的轻浅笑意，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声音放得更缓：


    “至少知道了方向，以后我再托人多留意。要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麻烦周老板了。”


    苏蔷蔷把信纸仔细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回到巷口，胖子夫妇还等着，见她回来，又把布包和竹篮往她怀里送。


    苏蔷蔷没再推辞，只笑着说：“那我就收下了，回头我给你们送点新鲜蔬菜。”


    抱着东西往回走时，风里飘着点心的甜香，苏蔷蔷摸了摸口袋里的信纸，心里倒没什么难受的。


    为原主找父母，是她的一个念想。


    时候还长，什么时候找都可以。


    只是她不发愁，政委夫人却愁坏了。


    苏蔷蔷提着黑市买的红糖刚走进政委家，就被政委夫人拉着坐下。


    等她把香江来信的内容说完。


    那对夫妇只知受人所托抚养，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政委夫人手里的搪瓷杯磕在桌沿，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这信能定下来，咱们也好光明正大认亲，让你回这个家……”


    她攥着苏蔷蔷的手。


    “我盼了这么久，就想把你好好接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疼，怎么线索又断了呢？”


    政委在一旁叹了口气，拍着妻子的肩劝道：


    “别太急，至少知道了方向不对，以后再找就是。”


    苏蔷蔷也轻声宽慰：“是啊柳姨，我真的不着急，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可我着急啊！”


    政委夫人哽咽着，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


    “我想让你光明正大认亲，咱们一家团圆，再也不用偷偷惦记……”


    这话像颗石子，狠狠砸在院墙外的王芳心上。


    她本是来找母亲要新布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话，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做我的女儿”“一家团圆”？


    她妈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把苏蔷蔷认回来？那自己呢？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算什么？


    王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布纹里。


    不行！


    绝不能让苏蔷蔷抢她王芳的家！


    王芳在心里嘶吼，眼泪差点掉下来，又强忍着憋回去。


    她悄悄往后退，脚步慌乱地躲进巷口的阴影里，看着家里的窗户，心里满是怨恨。


    苏蔷蔷，你这个骗子！


    你就是来抢她王芳的爸妈！


    她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王芳从家里跑出来，胸口还憋着气，一路往王健康家冲。


    推开门时，王健康正坐在院里抽烟，苏婉儿因为孕吐没胃口，歪在炕上休息。


    “哥！不好了！”


    王芳一把抓住王健康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妈……妈要把苏蔷蔷认回咱们家！”


    王健康捏着烟的手顿了一下，烟灰差点落在裤腿上。


    “你说什么？认回苏蔷蔷？妈疯了？”


    “我没骗你！”


    王芳急得直跺脚，把刚才在门外听见的话添油加醋道：


    “我亲耳听见妈跟苏蔷蔷说，要让她光明正大做妈的女儿，一家团圆！


    哥你想啊，苏蔷蔷本来就跟咱们不对付，以前还跟我吵过架，跟嫂子也合不来。


    她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以后爸妈眼里还有咱们吗？”


    王健康皱着眉，没接妹妹的话，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更在意的不是父母的偏心，是家里的东西。


    王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有几间房、几分地，还有母亲攒下的私房钱。


    要是苏蔷蔷真被认回来，那这些不都成了她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进门！”


    王健康猛地站起身，烟蒂扔在地上踩灭。


    “以前她跟咱们不对付，顶多是拌嘴。要是她成了家里人，咱们的地、房子，还有爸妈的东西，哪还有咱们的份？


    婉儿还怀着孕，以后孩子出生，总不能连口吃的都要跟她抢吧？”


    苏婉儿在炕上听见这话，也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发白。


    “健康，真……真要让苏蔷蔷进来？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要是跟妈告状，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王芳见哥和嫂子都站在自己这边，更来了劲。


    “就是，哥你得想办法阻止，不能让苏蔷蔷把咱们家的东西都抢了！”


    王健康烦躁地在院里转圈，越想越慌。


    苏蔷蔷要是真回来了，有母亲护着，他和苏婉儿在这个家，怕是连抬头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分家产了。


    “你先别声张，也别在妈面前提这事。”


    王健康停住脚步，眼神发沉。


    “我先去探探妈的口风，要是真有这事，咱们再想办法拦着。总之，苏蔷蔷想进王家的门，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