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一战已经过去,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何况这女子还是天子。


    夫子乘春风来和她讲道理,女帝觉得可以接受,毕竟纪罡说夫子本就是人间谪仙人,来到太安天下后便是真正的人间仙人。


    但你魏楚韩三王什么玩意儿?


    蜀世子孟禅又是什么玩意儿?


    也敢践踏皇权?!


    女帝自然要维护天子威仪,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她还没定夺下来,因为当下临安又来了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


    处理了今日章折,着小黄门送返中书省后,女帝问盛春庭,“小鹅儿怎么样了?”


    盛春庭弯腰答道:“有些起色。”


    女帝忧心忡忡。


    摘星台上,柳悦鹅以命相博只为争取一线机会,她都看在眼里,虽然身为天子,她不该为这些小事动私情。


    但她首先是个人。


    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柳悦鹅如今在后宫里由御医照料。


    又问道:“宁王呢?”


    盛春庭道:“关在西子湖的湖心阁中,由异人司——北镇抚司的人看守,不过是多此一举了,宁王殿下已经废了。”


    他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不杀了宁王。


    这不符合陛下的风格。


    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留下这等隐患。


    女帝点点头,“先关着罢,对了,前几日张清风来过,当时朕忧心于小鹅儿的伤势,对他的话没放在心上,今日想起来了,他把夫子的学生留在了北镇抚司刀房之中?”


    盛春庭立即小心翼翼的道:“是个叫赵汝鱼的小道士,白鹿山一战时,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斩杀了富顺百户所总旗陈皮,剑术颇为不错,如今应该又学了夫子的剑术,大抵今后能成为剑房供奉。”


    女帝陷入沉思,赵汝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盛春庭提醒道:“昭宁小郡主的竹马。”


    女帝挑眉,“张清风做事颇有分寸,朕甚放心,他既然留下赵汝鱼,纵然是夫子的学生,也可暂时不用去管他。”


    心里冒出个想法,“让张清风和赵汝鱼回一趟蜀中?”


    青城玄贞是心腹大患。


    不杀他,蜀中注定会成为异人聚集之地。


    关键是青城玄贞若是出现在沙场的话,平叛蜀中的大军就要面对鬼面龙骑枪马将军那般人物的全力出击,会让平叛之战存在难以估量的变故。


    盛春庭没吱声。


    他只是内侍左都知,不是陛下的谋臣,这些事他听听就行了,何况陛下只是说说,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女帝醒悟过来,想当然了。


    蜀世子孟禅必然有所防备,现在让谁去蜀中杀青城玄贞都是送死,这步棋纵然落下,也不过是废棋,难以扭转青城玄贞带来的影响。


    除非有夫子这般的谪仙人出手。


    但天下哪有那么多谪仙人。


    目前已知的除了夫子,还有老监正说的那个出现在钦天监有可能是道家仙人的女冠,咦……女帝豁然开朗。


    为何不通过赵汝鱼让夫子问剑青城山?


    得好好筹谋筹谋。


    第二日一大早,赵汝鱼还在和程青梅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起喝着粥,却见郡主府邸的门子燕小六带着一位穿着貂服的宦官到来,登上三十步的台阶站在院门口,老宦官柔声道:“郡主殿下,老奴来接你进宫。”


    程青梅眨巴着大眼睛,“进宫?”


    来到临安后,除了第一次进宫见女帝,这许久也没去过,女帝赐封之后,就再没管过自己母女,大家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怎么今儿个想起宣召自己了。


    问道:“我娘呢?”


    盛春庭笑道:“陛下只是说请小郡主殿下去垂拱殿,没说请长宁郡主殿下。”


    程青梅哦了一声,弱弱的道:“我不想去行吗?”


    盛春庭笑而不语。


    当然不行。


    虽然陛下用的请,但实际上是“宣”。


    不去就是抗旨。


    程青梅苦瓜着脸,“等我先喝完粥。”


    等她跟着盛春庭走后,赵汝鱼熟练的收拾着饭桌,然后回到堂屋,从门脚后拿出绣春刀配在右边腰下,出门上班去。


    刚走下台阶,侧面传来声音,“小道长?”


    赵汝鱼心里一紧。


    这声音有点耳熟。


    回头看去,果然是她!


    联想到张清风对她畏如蛇蝎,赵汝鱼觉得还是少惹微妙,有了前车之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头弯腰行了一礼,“小娘子早。”


    女子如一朵流云从台阶上走到路上,看了看赵汝鱼的院子,“小道长没住郡主府邸?”


    赵汝鱼嗯了声。


    女子呵呵笑乐,“那咱们是邻居呐。”


    赵汝鱼笑了笑,算是礼貌回应。


    那女子蹙眉,蹦跳着下了台阶,走到赵汝鱼身边,伸出手指拂弄着他的鬓发,笑容灿烂而妩媚,声音更是酥软如蜂蜜,“小道长看也不看我,是君子之礼吗,还是怕奴家吃了你,又或者说,是奴家长得不如小侄女,所以入不了小道长的法眼?”


    赵汝鱼心如小鹿乱跳,咳嗽几声,“在下有事,告辞。”


    落荒而逃。


    要命了。


    这女子真的毫无边界感,我和你不熟啊。


    女子看着赵汝鱼的背影,吃吃的笑,好一朵嫩草呢!


    走几步出了小巷,老刀叔已驾着马车守候多时,见她来了,便问道:“已经来临安好几日了,真不去见见?”


    女子撇嘴,赌气的道:“不去!”


    老刀叔长长的叹了口气。


    何必呢。


    女子登上马车,“去西子湖白堤逛逛吧。”


    赵汝鱼左剑右刀的走入北镇抚司衙门,引来一阵阵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竟然被直招进入刀房,任职百户!


    关键太年轻。


    一般的北镇抚司缇骑哪会服气。


    但不服不行,刀房供奉张清风都对其客客气气,显然此子大有来头。


    刚到公事房,张清风冲了出来,火杂杂的往外面跑,“大相国寺的道严法师几天前趁机逃出了临安,咱俩本来要去追剿,但刚才宫中临时来了旨意,纪指挥使让咱俩保护一个人。”


    “去西子湖。”


    赵汝鱼快步跟上,问道:“皇亲国戚?”


    一般人,出动北镇抚司缇骑、天策军都可以,哪用得上刀房供奉。


    张清风敷衍道,“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