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反了,没称帝。


    一夜之间,将异人司蜀中分卫全部挑了——除雍城百户所死战不降尽数殉国外,其余的百户所全部改换门庭,成了蜀中巡检司百户所。


    配合当地官府负责治安巡查,主要职责是调查异人。


    但不侦缉。


    蜀王父子对异人的态度很温和。


    只要你不犯事,爱干嘛干嘛。


    蜀军爆发了几场战事,但来得快去得快,忠诚太安的人在孟禅去白鹿山当日,被蜀王孟成用雷霆手段清除殆尽。


    将领加上士卒,共殉国六千余人。


    后面的战事零零星星,无法扭转大局。


    随后,蜀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关语亲率大军坐镇渝州,切断通过三峡进出蜀中的道路,又重兵驻防石头城,打造天堑防线上的钉子。


    同时,鬼甲覆面手持龙骑枪的马将军率兵驻守剑阁,扼制金牛古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派出心腹武将扼守邛都,截断链接滇蜀的蜀身毒道:这是外界进出蜀中的第三条道路,也是最后一条。


    至此,蜀中和太安全盘脱钩。


    蜀中的姿态也很清晰:先守!


    蜀王父子对局势看得很透彻,当下乃是王朝盛世,蜀中并没有进击扩张的机会,只能先守,确保自身有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在固守中等待时机。


    因为蜀中目前的状况不需要暴兵,所以蜀王并没有大肆征兵,反而推行了数道减免赋税的仁政,以稳固民心确保没有内忧。


    同时加筑城墙,广积粮草、兵马于重镇之中。


    总结下来九个字: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朝野沸然。


    蜀中一反,朝堂的那些老狐狸中枢重臣就看出了女帝的意图:那么巧,纪罡去了蜀中,孟成和孟禅父子就反了?


    不管是被纪罡逼反,还是女帝和蜀中达成了什么默契,这事肯定是女帝故意为之。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平叛。


    至于让谁去平叛,就要看太安朝堂的政治博弈了。


    就蜀中那天险,不管谁去平叛,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赢了惨胜,必然元气大伤,在朝堂上再无话语权;输了,就等着被女帝问罪吧,依然是全盘皆输的局面。


    所以枢相公秦绘和手握重兵的藩王都在推诿。


    蜀中造反和女帝脱不了干系,那平叛就该由女帝的嫡系兵力去——能以皇后之姿登基,自然掌控了绝对的兵力。


    这也是女帝能登基的真正原因。


    谁能想到,英宗在世的时候因为常年卧床,让当时还只是皇后的女帝帮忙垂帘代政,而她竟然通过此举悄无声息的笼络了太安几大武将集团。


    英宗驾崩时,太安的武将集团,除了藩王和岳家王爷的镇北军,已经全部效忠于女帝了。


    赵王不服,兵败身亡。


    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


    宁王不服,造反那夜,他和赵王兵分两路,赵王率军突进,他则独自一人持枪闯入临安城,欲要擒贼擒王,却功亏一篑。


    嗯……


    毫无疑问,宁王是个异人,那一夜天穹惊雷不断,但他手持银枪杀入临安,竟然在长安大街上杀了个七进七出。


    可惜,还是被一位女子剑客拦在了东华门外。


    宁王遂杀出临安,至今人间蒸发。


    也许已经死在了惊雷下。


    那一夜不仅临安城内血流成河,两大藩王的藩地也是一样,他们的护卫兵力揭竿而起,共计十三万余人,欲要诛妖后、还权皇室。


    然而女帝早有准备,十三万人被女帝的嫡系兵力包围,不到十日就全军溃败。


    亲率大军的赵王力战而亡。


    其实英宗驾崩后,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是赵王,显然宁王也是这般认为,所以他孤军深入欲要擒贼擒王,而让赵王统帅大军。


    可惜,他俩输了。


    或者说,他俩和英宗一起输了。


    如今蜀中造反,地方藩王兵力最多的也就魏、楚、韩三王,藩王护卫各有五万——是太安藩王护卫兵力的上限。


    加起来有十五万人,看起来很多,但要去蜀中平叛,明显有点兵力不足,那可是坐拥天险的蜀中,不是开阔的中原。


    这么点人,怎么平叛?


    当然是女帝你自己派人去。


    等女帝的嫡系兵力和蜀军两败俱伤后,就是藩王的机会!


    而且蜀中反是反了,却没有出兵扩张,所以魏楚韩三王和枢密使秦绘一点也不急,只是让蜀中周边兵力尽心布防,严密监控蜀军动向。


    朝堂上开始了漫长的扯皮。


    魏、楚、韩三王用各种理由推脱女帝的宣召,甚至直接抗旨。


    这个时候,谁去临安谁傻逼。


    去了,女帝就会逼迫你出动藩王护卫兵力去平叛。


    不去,抗旨她也拿你没办法。


    藩王不去平叛,太安军事第一人枢相公秦绘也一样,虽然他掌控天下兵马,但内有强势女帝,外有盘踞顺天府掌控镇北军的岳家王爷。


    他这个枢相公就是个摆设。


    朝野谁不知道,枢相公秦绘其实就是岳家王爷在京畿的话事人。


    说难听点,秦绘就是岳家王爷的一条狗。


    是女帝登基后,被镇北军武将集团强推到枢密院来恶心女帝的。


    所以秦绘也在打太极。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岳家王爷真抽调镇北军去蜀中平叛,就算北凉铁骑没有趁机南下,可镇北军在蜀中元气大伤,女帝下一步开刀的就是他和岳家王爷了。


    所以镇北军除了北凉铁骑南下,不会参与任何一场战事。


    但藩王和秦绘还是低估了女帝的魄力和谋划——从计划让蜀中造反开始,女帝就算到了藩王和秦绘的反应。


    一切都在她算计和掌控之中,她也不急。


    继续等。


    三方势力在各自党羽的拥护下,在朝堂上斗了个不亦乐乎。


    看起来会没完没了。


    如果这么持续下去一直没个结果,蜀中被凉在一旁,也许真要重复历史上的蜀中叛乱:和正统朝堂分庭抗礼数十上百年。


    这个局面,藩王无所谓,枢相公秦绘也无所谓。


    但女帝显然不接受这个局面。


    她敢于如此布局,自然有把握,在经历长达三月的扯皮后,终于到了仁宗陛下的忌日:太安藩王不得不来临安城外的穆陵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