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死涅槃

作品:《天界不出仙

    苍穹之上,九颗星辰骤然又灭其一,余下仅剩三颗亮起。


    星辉垂落,化作九道玄铁锁链般的流光,彼此交织缠绕,将方圆百里禁锢于无形牢笼之中。


    纳兰缦与罗文已在此处激战了三天三夜。


    自从那日玄鳖败走,暗黑岛崩塌,岛上仙人或逃或亡,唯剩纳兰缦仍执着于埋头破阵。


    该死的九星困杀阵!


    纳兰缦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利落地解下左臂残破的护甲,取出里面仅剩的两枚高阶符箓。


    方才在大阵里被一天仙突袭,她虽反手将那天仙当场斩杀,但也因此被大阵发出的剑气打碎了左臂护甲,左臂皮开肉绽,有鲜血渗出。


    还剩最后两处阵眼了。


    一旦破开,她便可直捣中心阵眼,届时看那罗疯子还能往哪里逃!


    也不知小柔一行是否顺利回了万龙界?


    她本想借此机会,与龙桑前辈相见,就因这该死的罗疯子横空杀出,拦住去路。


    纳兰缦心底蕴意渐浓,她喉头微动,仰天长啸,随即取出一套崭新的机械弩,身形一纵,直扑下一处阵眼。


    罗文与另外两名金仙便隐于仅剩的三处阵眼之中,守株待兔。


    而纳兰缦所选的这处阵眼,刚一靠近,四周升起浓郁的迷雾,翻涌而来。


    这是一处迷阵。


    迷阵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其中随机游走的那名金仙,若是被他偷袭,纳兰缦便可能会因此身受重伤。


    她立于阵前,思忖片刻,缓缓收起机械弩,随即又取出一件透明披风和一柄短刃,还有一株通体朦胧的幻草。


    披风可在方圆二十丈之内隐匿身形,虽无防御之效,但胜在神出鬼没。


    手握短刃则是为了近身搏杀。


    纳兰缦又伸手轻轻挤出幻草汁液,涂于脸颊、脖颈处,面容扭曲,竟渐渐幻化成了罗文的模样。


    她犹豫片刻,将残破的机甲卸下,换上一袭与罗文类似的长袍。


    一切就绪,她抬脚踏入迷阵中。


    刹那间,迷阵自行运转,浓雾骤起,偶有青紫色雷电自虚空劈落,将坚硬的地面击出零星白点,地面浮起奇异纹路。


    纳兰缦将神识铺开,延至方圆十里,却觉得如陷泥沼,此处连她所携罗盘都已失灵,唯有以神识探路。


    迷阵之内,万籁俱静,仅有她一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忽然,“嗒”地一声轻响传来,似有东西不慎坠落。


    纳兰缦瞳孔骤缩,攥紧短刃的指节瞬间绷紧。


    阵中雾气愈发浓郁,每一缕似乎都裹着锋锐剑气,她不敢大意,连忙流转全身仙力护体。


    此时,四周景象骤然扭曲。


    星光化作利刃自虚空斩落,呼啸而至,她侧身闪避,袖中短刃应声出鞘,剑光与星刃相撞,迸出炽烈火花。


    她借势欲逃,转向西南方位,虚空微微波动,一道身影无声出现,立于迷雾中央。


    竟是跟随在罗文左右的那名金仙。


    他指尖掐着法诀,眼中掠过一丝疑惑,惊疑开口:“少主?”


    纳兰缦心头一动,却不动声色地变化嗓音,冷冷应道:“是我。”


    话音未落,她已借反震之力凌空跃起,袖中一枚高阶符箓激射而出,直取那名金仙头颅。


    符箓爆开,阵纹震颤,灵光乱涌,却未能彻底瓦解。


    雾气凝结,化为星刃破空攻来,纳兰缦举臂格挡,同时咬牙倾注全身仙力于短刃之中,一招“破空斩”撕破长空,直击那金仙的咽喉。


    那金仙躲闪不及,喉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


    纳兰缦毫不疑迟,趁机再度掷出一枚符箓,符箓在那金仙咽喉处骤然炸开,血肉横飞,露出森森白骨。


    金仙喷出一口血液,双膝砸地,下颌抖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纳兰缦取出另一柄短刃,猛地刺入其丹田处,掌心一股仙力涌入,钻进他体内,震碎了他体内的仙格。


    金仙身躯僵直,生机已断,轰然倒地。


    迷阵随星芒崩溃,堙灭于虚无。


    她立于残阵之外,回首望去,那道星纹已随风消散。


    方才为抵御星刃,她的左臂早已血肉模糊,喷鲜血沿着她纤细的指尖滴落,洇出一朵朵鲜红之花。


    纳兰缦仰头吞下身上仅存的丹药,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缓缓恢复仙力。


    最后两处阵眼皆是杀阵,分别由那金仙老者及罗文镇守,她必须在踏入前,恢复更好状态。


    几个呼吸吞吐过后,气息渐稳,然而一股浓郁的杀意自虚空压来,纳兰缦心神一震,骤然睁眼——


    原本数里之外的杀阵,不知何时悄然扩张,无声无息将她打坐之地一并吞噬进,她竟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杀阵之中。


    “卑鄙!”纳兰缦低骂一声,一跃而起。


    能操纵此杀阵的,除了那金仙老者,还能有何人?


    她虽还未恢复完全,倒也吸收了十之八九的仙气,即便伤痕累累,却也未影响她身法轻灵。


    纳兰缦迅速披上那套残破的机甲,指尖掐起一道未发出的法诀,躬身潜行,往阵眼方向缓缓逼近。


    盘坐在阵眼处的金仙老者身影清晰可见,只见他双眸紧阖,双手结印,唇齿微动,似在默诵着什么,周身萦绕着幽暗符文。


    倏然,三道残影从纳兰缦身侧袭来,挟着冷冽的寒光,红芒交错,如流星坠落,拖曳着炽烈长尾,狠狠撞向她的护臂。


    她目光一冷,脚踏七星步,回旋闪避,剑影擦身而过,擦过一串火星。


    不等她喘息,三柄长剑再度破空袭来。


    纳兰缦猛然伸臂,护臂中激荡出几枚金色符文,旋转交织,凝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金盾,鎏光闪耀。


    剑影撞上金盾,火花四溅,热浪翻涌,剧烈冲击竟将杀阵空间撕开一道拇指宽的裂缝。


    “找死!”


    纳兰缦娇叱一声,抬手卸下护臂,皆反震之力向后回退,她倾注全身仙力,直扑阵眼而去。


    她要一击制敌,先杀阵眼之人!


    就在她疾冲之际,九星困杀阵骤然急剧震颤起来。


    纳兰缦身形不稳,脚下失衡,滚落至阵角,脊背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她闷哼一声,硬生生咽下一口淤血。


    阵眼之中,那盘腿而坐金仙老者也陡然睁眼,惊慌四顾,不知发生了何事。


    地面晃动不止,纳兰缦再也稳不住重心,只好翻身趴下,死死扣住地面,随着阵法不停翻滚、抛掷。


    “啊!!——”


    阵眼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一支硕大的獠牙从天而降,牙尖贯入那金仙老者的头颅,刹那间脑浆迸溅,血雾横飞。


    金仙老者的仙格仓皇破体而出,惊恐地窜向纳兰缦的方位。


    “救……”


    话音未落,那獠牙微微一颤,一张血盆大口凭空浮现在后方,腥风扑鼻,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那巨口中爆发。


    仙格尖叫着落入其中,彻底销蚀无踪。


    纳兰缦低骂一句,从地上跃起,不顾面颊被阵法中的利剑划开一道道血痕,拼尽全力朝着反方向狂奔。


    心中唯有逃命这一个念头!


    可一切都是徒劳。


    那巨口吸力逐渐增强,纳兰缦脚步踉跄,仙力枯竭,终究未抵得过那吞噬一切的吸力,整个人顺着獠牙滑落,坠入那血盆大口中……


    再睁眼时,四周一片漆黑,纳兰缦只觉周身被腥臭的黏液包裹,她慌忙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颗夜明珠。


    在夜明珠柔和光芒亮起,光晕所达之处,四周景象渐渐显露。


    掌下堆积着泛黄粘稠的黏液,滑腻而温热,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竟还嗲有腐蚀之效,指尖传来微麻之感。


    光芒之外,仍是漆黑一片,模糊中只能依稀听见窸窣蠕动之声,似有活物在周围蠕动爬行。


    纳兰缦体内仙力耗尽,此处又仙气稀薄,连稍微厉害点的法术都难以施展。


    她只得缓缓站起,高举夜明珠,踉跄地朝着一个方位前行。


    不多时,她猛然撞上了一片柔软之处,腥臭的黏液溅上她的额角,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十分恶心。


    她抬手抹去,将夜明珠举得更高。


    眼前矗立着一面看不到尽头的红墙,色泽鲜红,墙内似乎有活物在游走,方才那一撞,竟有数条触手自墙内探出,差点将她拖入其中。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莫非……是传说中的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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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缦脊背生寒,小腿处传来灼痛之感,肌肤在黏液的侵蚀下已然开始泛红,瘙痛难忍。


    她迅速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干净衣衫重新换上。


    寂静中突兀响起一道沙哑、微弱的求救声。


    “救……我……”


    纳兰缦心头一震,几乎要脱手丢出一道符箓。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那求救声愈来愈清晰。


    她迟疑片刻,还是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从墙壁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无力地在空中挥动。


    手臂之后,是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被无数触手死死缠绕,嵌入墙内,连那伸出的手臂也慢慢覆满了蜿蜒的触手。


    那人嘴角溢血,声音含糊不清,“救……我……求你……”


    纳兰缦眉头紧锁,心中仍有警惕,但在此绝地,能遇到一个活人实属不易,她实在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迅速掐诀,指尖迸出几道银色光芒,朝朱红色墙壁激射而去,光华所过之处,那些触手剧烈抽搐,纷纷缩回墙内。


    几番施法后,那人身上的束缚尽数褪去,他重重跌落,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纳兰缦俯身蹲下,飞快拔下那人手指上的储物戒指,又将那人翻身,捻紧夜明珠凑近其面容。


    瞧着是个男子,可他满脸血污,五官模糊,根本看不清真实面目。


    男子低低呻吟一声,骤然睁眼,一只大手猛地钳上她的脚踝。


    纳兰缦曈昽骤缩,指尖掐起一道法诀还未祭出,耳畔便传来那人嘶哑干涩的声音。


    “救我……我知道……如何出去……”


    那手虽紧紧攥着她脚踝,却虚弱无力,仿佛随时可被挣脱开。


    纳兰缦心念一动,分出一缕神识朝那人体内探去。


    果然,此人经脉已然断裂,仙气滞塞,难以运转。


    她微微挑眉,语气冷淡,“若你老实点,我可带你一同出去。”


    那人忙不迭应下,透着几分急切,唯恐她反悔。


    纳兰缦摸出仅剩的一瓶丹药,迟疑一刻,终究还是从中分出一枚,心痛地塞入那人口中。


    这丹药虽无法重续经脉,却能暂时压制内伤。


    那人服下丹药后,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缓缓松开了她的脚踝,挣扎着坐起,凝神阖眸,试图运转体内仙气。


    纳兰缦冷眼旁观。


    片刻后,那人猛地睁眼,眸中尽是震惊与不可置信,随即再度闭目。


    然而结果未变,他确实是经脉断裂,回天乏术。


    他抬眸看向纳兰缦,眼中交织着无奈和犹豫。


    纳兰缦先一步开口,“嘿,别看我,我现下可没有修复经脉的丹药。”


    那人神色一变,眉峰紧拧,目光又落向纳兰缦指节处的储物戒指上。


    “还我……”


    纳兰缦轻笑一声,不以为意,掌心银光一闪,动作飞快地将那储物戒指中的东西尽数转移至自己戒指内,随后将那储物戒指一抛。


    那人接过储物戒指,显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怒目而视。


    “我救你一命,总得收点好处,况且你现在连神识都运转不了,打不开它。”纳兰缦冷哼。


    那人垂下眼帘,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强压心中的怒火。


    还未等纳兰缦主动询问,那人便缓缓开口,声音竟比先前清朗许多,“我们……在那玄鳖的腹中。”


    玄鳖?跟阳翊交手的那只玄鳖?


    纳兰缦皱起眉头,眼神望向那堵诡异高墙。


    它不是被阳翊击退了吗?


    何时又折返回来?


    他们又何时被其吞入腹中?


    正思忖间,她顿觉这嗓音有一丝熟悉,似曾相识……


    “罗文?!”她瞳孔一震,脱口而出。


    那人身形一僵,连连退后数步,神色骤变。


    “好啊!竟然是你!”纳兰缦怒火中烧,撸起衣袖,扑了上去,一拳将满身血污的罗文砸倒在地。


    如同凡人斗殴似的,她跨坐在罗文身上,左右开弓,一下下抽打他脸颊。


    罗文此刻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着承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他的面颊肿高高肿起,口角溢血,纳兰缦才终于停手,冷冷俯视着他。